第2章

开门见个高瘦青年。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左胸别着毛主席像章。他递过来盖红戳的纸。

“公社接到群众反映,要清点医疗站药品。”

“现在?”苏婉挡在门前,“天快黑了。”

“正是怕夜里说不清。”陆明远侧身进门,手电光扫过空药架,“听说丢了不少紧缺药?”

苏婉没接话。她看见这人右手虎口有茧子,不像握锄头磨的。

陆明远忽然弯腰,从柜底缝隙勾出个铝盒。打开是两支密封的盐酸哌替啶注射液。

“麻醉药。”他抬头,“林医生有处方权吗?”

“那是给刘老爹癌痛预备的。”苏婉伸手要拿,陆明远缩回手。

“这得上交公社。”他语气淡得很,“另外有社员反映,昨夜晚接生用的催产针少了三支。”

苏婉心头猛跳。记忆中根本没用催产针。

“谁说的?”

“赵会计登记的。”陆明远合上铝盒,“他说亲眼见你拿走的。”

怀中医书突然烫得灼人。

“陆队长。”苏婉突然按住太阳穴,“您这偏头痛有年头了吧?”

陆明远愣住。

“您刚才揉四下额角,眉弓发颤,是典型丛集性头痛。”她拉开抽屉取出针包,“扎两针能缓点。要试试吗?”

电光哧啦熄灭。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银针尖一点寒。

陆明远没说话。院外老槐树上,夜枭叫得渗人。

“就当是……”苏婉捻出最长那根针,“医疗站合作的开始?”

远处突然传来狗吠。纷乱脚步声踏破夜寂,有人扯嗓子喊:

“林家丫头!后山滚下来个人——像是你爹!”

针尖擦过陆明远袖口,戳进桌面微微地颤。

“带上药箱。”他猛然起身踢开门,“我跟你去。”

夜风涌进来,吹散了桌上那本手册。纸页哗啦啦翻过,露出扉页斑驳的钢笔字:

“1972年7月,县人民医院赠。”

苏婉攥紧针包冲进夜色。她没回头看见,陆明远弯腰拾起相片塞进衣袋,指腹在“县医院”三个字上重重抹过。

山路尽头火把晃动,人声搅成一片。不知谁家婆娘尖声嚷:

“快瞧!林医生手里攥着个布条——像是红旗牌钢笔盒的扎带!”

那布条颜色鲜亮,青石沟没人用得起这种绸子。

除了昨天刚领了奖状的赵会计。

2 银针破疑云

油灯芯爆出个灯花。陆明远盯着那颤动的银针,没伸手。

“公社卫生所强调过禁止迷信疗法。”

“这不是迷信。”苏婉捻转针尾,“《黄帝内经》记载过头维穴镇痛效果。您这症状——每月中旬发作,右眼充血,畏光耳鸣。对吗?”

陆明远指节绷紧。窗外人影晃动,犬吠声更近了。

“后山的事耽搁不起。”他转身拉门,“先处理急务。”

“扎针就三十秒。”苏婉横跨半步挡住去路,“疼得厉害时,您惯用右手按压颈动脉——这是军医培训教的应急法子。”

空气凝住。陆明远眼底掠过警醒,像夜枭乍起时惊动的暗影。

“知青队长懂战地救护不稀奇。”他声音低下去。

“可盐酸哌替啶是管制药品。”苏婉突然逼近,“您刚才验看时直接嗅了瓶口——真正查账的人会先対光检查沉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