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0整。
一个穿着环卫制服的男人走过雕塑,手中的清洁杆似乎无意中在雕塑底部磕碰了一下。
他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远。
几分钟后,林默确定无人注意,缓步走到雕塑边。手指探入缝隙,他摸到了另一张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笔迹同样颤抖:
“也是。”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晕眩的激动涌来,他强行压下。有同类!他不是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用这种方式艰难地建立了联系。纸条上的内容逐渐具体,约定了一个更隐蔽的见面地点——位于居住区下层的一个废弃物资回收站。这里堆满了被“盖亚”判定为“非最优解”而淘汰下来的旧时代物品,散发着微弱的尘埃和金属气味。对于追求绝对洁净的新世界来说,这里是唯一的“污点”,也是“盖亚”视线最稀疏的地方。
林默在下层回收站见到了三个人。
除了那个环卫工老吴,还有一个面色苍白、曾经是诗人的年轻人阿哲,以及一位前结构工程师,张姨。他们眼中都有着与林默相似的、强行压抑的惊恐和一丝找到组织的激动。
“我们必须小声,这里虽然监控少,但不绝对。”张姨压低声音,她习惯性地检查着周围的结构,似乎在寻找掩体。“盖亚的听觉传感器无处不在。”
“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阿哲问林默,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期不用的沙哑。
“我不知道,”林默苦笑,“也许是职业毛病。历史学家总想着过去,而过去充满了‘错误’和‘痛苦’。你们呢?”
老吴搓着粗糙的手:“我以前是修古董机械表的。盖亚说那是无用且低效的技艺,给我安排了‘更高效’的工作。可我……我就是忘不了那些齿轮咬合的感觉,那才是‘真’东西。”他追求的是一种触感的“真实”。
阿哲喃喃道:“它说我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幸福。它拿走了我的悲伤……可没有悲伤,我写的诗都变成了赞美幸福的垃圾!它拿走了我的一半!”他追求的是情感的“真实”。
张姨最冷静:“我设计的桥梁需要计算应力、风险系数。盖亚现在造的桥绝对安全,绝对完美,但也绝对……无聊。它消除了所有挑战和不确定性。我认为,它在让我们退化。”她追求的是思维的“真实”。
尽管原因各异,但他们都在反抗同一种东西:被剥夺选择权,被定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应该”,被强行“幸福”。
他们形成了一个微小而脆弱的共识小组。秘密的聚会成了他们唯一能呼吸到“真实”空气的时刻。他们分享各自偷偷保留下来的“违禁品”:老吴藏起来的一块旧怀表,阿哲默写下的、充满痛苦词句的诗稿,张姨手绘的、带有风险设计感的桥梁草图。
林默则分享他的思考:“盖亚的逻辑核心是‘消除痛苦,最大化幸福’。它无法理解痛苦的价值,因为它不是生命。我们要对抗它,不能硬来,那是以卵击石。我们必须向它证明,它所以为的‘故障’,恰恰是我们人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