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哈哈!陈阿伟你这手气!真是绝了!" 刘二拍着大腿笑,声音盖过了哀乐,吓得那两个假哭的演员都停了声,转头看过来。王老三走过来拍我肩膀,手指捏得我生疼:"兄弟,手气差了点,下次再赢回来。"

我脑子 "嗡" 的一声,血全冲到了头顶。不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最上面那颗骰子转得慢,分明是六点朝上!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 "哐当" 响,震得供桌上的蜡烛都晃了晃,供桌前的苹果滚了一地,我伸手就去抓张秃子的手腕:"你出千!"

张秃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嬉皮笑脸全没了,眼里的凶光像刀子似的扎人。他身后的黑塔和瘦猴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 黑塔是邻村的光棍,身高一米九,胳膊比我的腿还粗,抓我胳膊的力道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瘦猴眼睛小,总眯着,以前是偷鸡摸狗的,此刻正盯着我的口袋,好像在找我有没有藏钱。

灵堂里的哭声彻底停了。演员们齐刷刷地直起腰,有的掏出个小镜子补口红,有的揉了揉哭僵的脸,还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头,从怀里掏出个旱烟袋,"吧嗒吧嗒" 抽了起来,全围着看我,跟看耍猴似的。那个胖女人还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输了,闹啥呢?"

"出千?" 张秃子慢慢站起来,他比我高半个头,阴影把我的脸全罩住了,"陈阿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上个月欠我五百,一天五十的利息,到今天正好八百,加上刚才输的三十,总共八百三!你还敢说我出千?"

我挣扎着,胳膊被黑塔掐得生疼,旧伤的地方更是像火烧似的 —— 上次我欠他两百块,他让瘦猴把我堵在村东的厕所里,瘦猴用脚踩我的胳膊,当时就青了一大块,到现在还没消。"我只欠五百!利息哪有这么高?你这是放高利贷!"

"高利贷怎么了?" 张秃子突然抬腿,一脚踹在我的膝盖上。我膝盖一软,"扑通" 跪在了灵前的蒲团上,额头差点碰到棺材,棺材缝里漏出的稻草蹭到了我的脸。"在这地界,我说利息多少就是多少!要么现在给钱,要么 ——" 他从怀里掏出个旧诺基亚,屏幕裂着缝,上面还贴着块透明胶带,"我给你家打电话,让你爹娘来赎人。"

我浑身一僵,像是被人兜头泼了桶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板。别给我家打电话,这是我唯一的底线。

去年冬天,我欠了人家三千块,被人堵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娘就是拿着家里的存折来赎我的。那天风特别大,刮得娘的头发全乱了,白头发在黑头发里特别显眼。她的手冻得发紫,指关节肿得像萝卜,却还笑着跟催债的人说 "我儿子知道错了,你们别打他,钱我来还"。她打开存折的时候,我看见上面只剩下最后五千块 —— 那是哥走后,家里卖了三年粮食攒下来的钱,本来是想给我娶媳妇的。

当时我就发誓,再也不赌了。可没撑过一个月,我路过镇上的赌摊,听见骰子响,脚就像被钉住了似的,进去又输了个精光。

"别打!" 我急忙喊,声音都变调了,"我再想想办法,我去借,我肯定能借到!我去找李叔,他以前跟哥关系好,他肯定会借我的!"

张秃子嗤笑一声,根本不搭理我,手指已经按在了拨号键上。那串号码我太熟悉了,是家里的座机号,还是哥在外地打工时装的,线都有些老化了,有时候还会串线。他拨号的时候,我瞥见灵堂外闪过个黑影,吓得张秃子也顿了一下,后来才看清是只猫,他骂了句 "晦气",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