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过去想抢手机,却被黑塔死死按住,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水泥地的冷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来,还能闻到地上的灰尘味,混着香灰的味道,呛得我鼻子发酸。
"喂,是陈阿伟家吗?" 张秃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假惺惺的,客气得让人恶心,"我是他朋友,他在我这有点事,你们过来一趟吧,地址是邻村李家,就是办丧事的那家,你们应该知道……"
我趴在地上,听着他报地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今年三十五了,没娶媳妇,没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除了赌什么都不会。爹有严重的哮喘,一到冬天就喘不上气,晚上咳得睡不着,只能坐在炕上等天亮;娘的腿有风湿,阴雨天连路都走不利索,膝盖肿得像馒头,却还得凌晨三点起来炸油条 —— 一根五毛,一天挣二十块,够给爹买两瓶平喘药。
他们每天挣的钱,一分一分都攒着,要么给爹抓药,要么想着给我攒点本钱。可我呢?我把他们的血汗钱,把哥用命换来的钱,全扔在了赌桌上。
哥是七年前走的。那天我欠了人家两千块,被人追到村尾的湖边,他们把我推下水,冰冷的湖水灌进我的鼻子和嘴巴,我拼命挣扎,他们却拿着棍子,说 "不还钱就淹死你"。
哥正好路过,他刚从外地打工回来,手里还提着给我买的糖糕 —— 我那时候特别爱吃,一块五毛钱一个,哥舍不得吃,全给我带回来了。他看见我在水里,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来,游到我身边,把我往岸上推。可我水性差,慌里慌张地抓住他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着不放,把他拖得沉了下去。
最后我被路过的村民拉上了岸,哥却再也没上来。村民们捞了三个小时,才把哥的尸体捞上来,他的手还保持着推我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还在看我。
警察来了,那几个催债的跑了,娘抱着哥的尸体哭晕了三次,爹坐在湖边,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痰里还带着血丝。从那天起,家里就再也没有过笑声。
"想什么呢?" 张秃子挂了电话,用脚踢了踢我的腰,"你家邻居说你爹娘已经往这来了,半小时就能到,你老实点,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被黑塔和瘦猴拉到灵堂外面的墙角蹲着,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天已经黑透了,邻村的路灯坏了一半,剩下的几个也一闪一闪的,光打在地上,晃得人眼睛疼。远处传来村里的狗叫声,还有谁家孩子的哭闹声,这些声音都很熟悉,却让我觉得陌生 —— 我已经很久没在晚上好好听过村里的声音了,要么在赌摊,要么在躲债的路上。
我盯着地上的石子,脑子里全是娘的脸。她肯定又在跟邻居借钱了,家里的存折早就被我取空了,爹的药费还欠着镇上卫生院三百多块,医生上次说 "再不来结账,下次就没法给你拿药了"。
娘会先去找谁呢?东头的张婶?张婶家的儿子在上大学,学费都是贷款,肯定没多少钱;还是西头的李叔?李叔以前跟哥关系好,哥走的时候,李叔还帮着抬棺材,可李叔去年摔断了腿,家里也不富裕,连药费都是跟亲戚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