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捏着那枚冰冷的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然后,我抬起手,没有再看傅承砚一眼,只是对着虚空,对着这片即将属于林薇的天地,轻轻一抛。

钻石划出一道细碎的、微弱的闪光弧线,叮铃铃——清脆地撞击在坚硬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又弹跳了几下,最终滚到了沙发底下某个幽暗的角落。那微弱的光芒瞬间被吞没,再无踪迹可寻。

空气死寂了一瞬。

我挺直背脊,像一株被骤然抽干了水分的植物,僵硬地、沉默地走向卧室。身后,傅承砚似乎说了句什么,也许是质问,也许是警告。可那些声音都模糊了,被耳边嗡嗡的轰鸣隔绝在外,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擂鼓般敲打着胸腔。

卧室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样。奢华,整洁,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我拉开巨大的衣帽间门,里面挂满了昂贵的衣裙,大多是他让人送来的,按照林薇的尺码和喜好。我的东西,少得可怜,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半旧的、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箱被我从柜子深处拖出来。拉链有些卡顿,发出刺耳的噪音。我跪坐在地毯上,开始机械地往里塞东西。几件常穿的素色衣物,几本翻旧了的书,一个用了很久的马克杯……动作麻木而迅速。

当手指触碰到抽屉深处一个硬质的纸角时,我的动作猛地顿住。

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我慢慢地将那个折叠起来的、带着医院特有消毒水气味的纸片抽了出来。展开。孕检单上,那个小小的、尚不成型的孕囊影像,像一个模糊而脆弱的句点,印在冰冷的报告单上。旁边,另一张纸,字迹清晰而残酷:胃部恶性肿瘤,建议尽快住院治疗。

两张纸,轻飘飘的,却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颤。

胃部深处,那熟悉的、仿佛有无数细小钢针在搅动的尖锐痛楚,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这一次,来势汹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猛地弓起身体,额头瞬间沁出冰冷的汗珠,眼前阵阵发黑,一片模糊的雪花点疯狂闪烁。喉间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口腥甜强行咽了回去,唇齿间只余一片令人作呕的苦涩。

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让他看见。

我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将两张纸紧紧攥在手心,用力得指节泛白,然后近乎粗暴地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的夹层里。拉上拉链的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狠劲。

我拖着那个小小的、寒酸的行李箱走出卧室时,傅承砚还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颀长的背影对着我,窗外浓重的铅灰色调沉沉地压在他肩上,将他周身笼罩在一片冷硬的疏离里。他似乎在看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线条冷峻的侧脸,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暖意。这暖意,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我的眼底。

他没有回头。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单调而空旷的滚动声。这声音在死寂的豪宅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敲打着我的神经。我拖着它,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那间狭小的、背阴的客房。

推开门,一股久未通风的、带着灰尘和霉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主卧的四分之一大,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光线昏暗。这里像一个精致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