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梁鸿毅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关闭激光笔,转过身,面向众人,脸上是职业性的冷静:“这只是一种侧写方向上的可能性。如此高精度的模仿,需要投入巨大的心力,其动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凶手可能在向当年案件的调查者、或者……像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当年的幸存者,传递某种信息。”

他说出“幸存者”三个字时,喉咙有些发干。会议室里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

会议在一种表面共识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领导们强调了几句尽快破案、稳定民心的话便离开了。队员们也陆续散去,准备按照侧写提供的方向进行排查。

梁鸿毅回到临时分配给他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他跌坐在椅子上,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才在会议上的冷静分析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那些逻辑严密的侧写词句,像是一层脆弱的薄冰,冰层之下,是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暗流。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枚被装在证物袋里的黄铜发条。隔着透明的塑料,他凝视着那氧化发黑的金属。

“咯咯……咯咯咯……”

细微的、上了发条的音乐声,单调地重复着,从一个快要散架的铁皮小青蛙肚子里发出。

黑暗的衣柜缝隙里,一双孩子的眼睛惊恐地向外张望。

木地板上,拖曳的痕迹……还有滴落的、暗红色的……

一个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呃……”梁鸿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将证物袋扔回抽屉,仿佛那发条烫手。他双手撑住额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这些碎片化的记忆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每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凶手的目标是他。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冰冷而确信。

他必须去找赵红旗。导师一定知道些什么,那通电话里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半小时后,梁鸿毅敲开了赵红旗家书房的门。老教授头发花白,穿着舒适的羊毛开衫,身上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和烟丝味。他看到梁鸿毅,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为了案子来的?”赵红旗给他倒了杯热茶,热气氤氲,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微妙紧张。

“老师,您昨天电话里说的,让我别太深入,到底是什么意思?”梁鸿毅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导师,“当年的‘阁楼缝尸案’,除了官方卷宗,是不是还有没记录在案的东西?那个唯一的幸存男孩……我……我当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赵红旗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水面漾起细微的波纹。他避开梁鸿毅的视线,看向书房里满墙的专业书籍,语气放缓,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劝慰:“鸿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起案子对你来说是一场灾难,能走出来已属不易。现在这个模仿犯,心理极度扭曲危险,你越是深入,就越可能被他盯上,甚至……被他影响。听老师一句劝,把这个案子交给依依他们,你回避一下,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