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我疯了?”
李伟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陪审团脸上,那笑容变得诡异而绝望,
“那如果我说,十五年前,城南那个废弃的机械厂蓄水池里淹死的小女孩……
那个叫赵小雨的八岁女孩……她不是意外死的呢?”
我的指尖骤然一缩,像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
“那个案子,最后说是意外,对吧?”
李伟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力,每一个字都砸在突然变得掉针可闻的空气里,
“下雨天,自己滑进去的,对不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这死寂带来的静默效果。
然后,再次抬手指向脸色已然僵硬的张哲。
“他当时就在现场。”
“我亲眼看见的。”
旁听席上的人或许还在茫然,或许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陈年旧事弄懵了。
但我的脊椎,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血液冲上我的头顶,嗡嗡作响,法庭内的一切声音瞬间被拉远、模糊,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我只听见自己心脏在耳膜里沉重又疯狂地撞击。
十五年前。
城南机械厂。
蓄水池。
溺亡。
赵小雨。
每一个词,都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我记忆深处那个生了锈、被尘封已久的锁孔。
李伟的嘴唇还在动,他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地传进我呆滞的耳内:
“……那天……不止他一个……还有……”
但我已经听不真切了。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面前摊开的那份卷宗上。
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纸张的边缘,那粗糙的触感变得无比清晰,甚至灼人。
这份记录着李伟抢劫杀人的卷宗,忽然重得我几乎无法触碰。
因为十五年前,那个下雨的黄昏,第一个赶到那片泛着油污和死寂的蓄水池现场,蹲在泥水里,初步检查那具小小的、冰冷的、穿着红色塑料凉鞋的身体的法医——
是我。
最终,在那份由我出具、盖着红章的法医鉴定报告上,写下“排除他杀,符合意外溺亡”结论的——
也是我。
法庭里的喧嚣似乎又回来了,像海浪一样拍打着我,但却无法淹没李伟那双此刻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不再看张哲,也不再看旁听席,他的目光穿透所有障碍,直直地、带着某种可怕的怜悯和嘲讽,钉在了我的脸上。
他看的,是我。
法官在询问,检察官在驳斥,辩护律师在慌乱地解释,张哲站起身,表情震惊又委屈地说着什么“无稽之谈”、“污蔑”。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变成了扭曲又可笑的背景。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那份沉重的卷宗,和我骤然间僵硬无比的手指。
当然,还有李伟最后那句轻飘飘的,却像惊雷一样滚过我头顶的话。
他是对着法官说的,但眼睛却一秒也没有离开我:
“……当年的法医,好像……今天也在吧?”
2
我坐在陪审席旁,穿着笔挺的制服,代表着重审案件的权威和正义。
然而,胃里却有什么东西,猛地、彻底地沉了下去,坠入无底深渊。
检察官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带着被挑衅后的怒火,提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