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伟说的是真的?如果赵小雨不是意外?如果张哲……
张哲。
那个名字跳出来,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眼底。
印象里,关于十五年前的询问笔录,确实提到了当时厂区附近有几个孩子在玩。
名字或许有记载,或许没有。
即便有,十五年过去,谁又会特意去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未被列入嫌疑的对象的名字?
可如果李伟没有撒谎……如果张哲当时就在现场,甚至……
一个模范生。
一个身上聚焦了所有美好词汇的年轻人。
阳光、善良、优秀、前途无量。
而指控他的,是一个证据确凿、劣迹斑斑、几乎半只脚踩在死刑线上的抢劫杀人犯。
荒谬。
这想法本身就像是我精神失常的征兆。
但那个巴掌印……李伟如何得知?他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他当时也在现场。
除非他亲眼所见。
或者……除非他就是……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被猫抓烂的毛线,找不到头尾。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三下,礼貌而克制。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猛地抬头看向镜子,迅速抬手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所有不该存在的情绪痕迹。
“请进。”我的声音出来,带着一丝自己都厌恶的沙哑。
门开了。
探进头来的是检察官的助理,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此刻明显的困惑。
“沈法医,”
他语气有些迟疑,“检察官请您过去一下,商量一下接下来……”
说着,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快速扫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但又不敢确定。
“好,我马上过去。”我打断他,尽量让声音平稳无波。
助理点点头,缩回头去,门轻轻掩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里的惊惶已经被我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只能走下去。
我必须知道,李伟到底还知道什么。
我必须知道,十五年前那个雨夜,蓄水池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我当年那份报告,究竟……掩盖了什么。
我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衣领,衣袖上的金属徽章擦过下颌,温柔又坚硬。
然后转身,深吸一口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法庭的嘈杂声浪再次涌来。
庭审重启。
李伟被法警押着,重新站在被告席上。
他的目光立刻像觅食的秃鹫一样扫过来,捕捉到我的身影,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检察官和我的上司——警方本次庭审的负责人——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
我走过去,上司抬起眼,看到是我,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怎么样?”他低声问,指的是刚才那番变故。
“匪夷所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冷静得近乎刻板,“但需要核实。”
上司“嗯”了一声,眉头紧锁:
“重点还是目前的案子,人证物证确凿,不能让他胡搅蛮缠乱了方向。
至于十五年前……会后再说。”
一位检察官附和:
“没错。法官的意思也是先驳回他这些无关指控,继续审理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