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沉重的预感压在她的心头。霓虹灯依旧闪烁,但裂痕已经无处不在,并且正不可挽回地扩大。最后的舞台,最后的演员,最后的观众。幕布正在缓缓落下,只是没人知道,它会在哪一刻彻底合拢,将一切吞入永恒的黑暗。
第二章:崩坏前夜
士兵们像蝗虫一样扫荡了吧台里最后的存酒,醉醺醺地对着舞台上的小萤发出粗鄙的叫嚷,最终才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离开。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酒精,更是“红丝绒”内部那层薄薄的安全感。门帘落下,后台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墙外永不间断的、令人心悸的闷响。
“他们是溃兵。”玫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捻灭了烟头,眼神冰冷,“军服上的番号是负责西区外墙防御的。连他们都撤进来,开始抢东西了……”她没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西墙可能已经没了,或者即将失守。
薇拉没有说话。她走到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吧台后,沉默地扶起倒下的椅子。她的手触碰到一个被打碎的酒杯,锋利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指尖,渗出血珠。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抹鲜红,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这种失控的、暴力的闯入,比墙外的爆炸更让她感到寒冷。
真正的崩溃从第二天开始加速。
先是电力。原本每天还能供应几个小时的昏暗电力,彻底变成了随机的恩赐。大部分时间,俱乐部只能依靠储备的蜡烛和油灯照明,昏黄的光影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阴晴不定,仿佛幽灵在徘徊。杰克尝试启动那台老旧的发电机,但它只是发出一阵无力的咳嗽声,便彻底沉默。方舟城最后的燃料被严格管控,用于最“必要”的时刻,但谁都知道,那个时刻意味着什么。
然后是化妆品、丝袜、闪亮的饰品……这些维持着“红丝绒”表面幻象的奢侈品彻底断供。姑娘们围着几乎空了的化妆盒,脸上写满了茫然。没有这些,她们还剩下什么?还能用什么去换取生存所需的物资和那一点点虚假的尊严?
“用这个。”玫瑰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些劣质的染料和烧剩的木炭。她亲自上手,用那双曾经或许握着画笔或粉笔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专业地为小萤勾勒眼线,用淡淡的红晕涂抹腮红。“美貌不在于你用了多贵的粉底,孩子”她低声说,声音异常温柔,“在于你觉得自己有多美。哪怕只有一分钟。”
小萤看着镜子里被重新描绘出的、带着一丝凄艳的容颜,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但她死死忍住了。
最大的打击来自食物。杰克外出采购的伙计空手而回,眼神空洞。“没了,什么都没了。商店被抢空了,黑市上……一块压缩饼干的价格够买你一条命。”他哑着嗓子,“外面已经不是人在抢了,是……是野兽在抢。”
恐慌,像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
小萤是第一个彻底崩溃的。她缩进后台最阴暗的角落,那个堆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我们都会死的……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被吃掉……或者变成它们……”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对旧世界那点模糊的美好记忆彻底被眼前的恐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