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找到她时，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女孩蜷缩成一团的脆弱背影。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麦面包——那是她昨天省下来的口粮。
她蹲下身，把面包塞进小萤冰冷的手里。“哭够了就把它吃了。”薇拉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力量，“眼泪换不来食物，也吓不退死亡。”
小萤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想变成外面那些只知道啃噬的怪物，就记住你现在是谁。”薇拉的目光锐利，直直看进小萤的眼睛深处，“你不是等待被吃的肉。你是小萤，在‘红丝绒’跳舞的小萤。只要这口气还在，只要这心跳还没停，你就得跳下去。不是为了取悦谁，是为了告诉它们，也告诉你自己，我还活着，我还是个人。”
这番话像锤子一样砸在小萤心上。她看着薇拉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坚定，那种在绝境中硬生生煅烧出来的钢铁般的意志，颤抖奇迹般地慢慢停止了。她用力抓住那半块面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咀嚼着，仿佛在咀嚼这份冰冷的、却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与此同时，杰克的行动范围缩小到了俱乐部的大门和窗户。他几乎不再说话，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加固这最后的堡垒上。木板、铁条、废弃的家具……一切能找到的材料都被他用来封堵门窗。沉闷的敲击声成了“红丝绒”里新的、令人不安的背景音乐。他擦拭着那把刃口已经翻卷的长刀，检查着寥寥几个用酒精和碎布自制的燃烧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宣告：最后的时刻正在倒计时，而他将战斗到最后一秒。
薇拉看着他一锤一锤地敲打着，那声音仿佛直接敲在她的心脏上。她终于清晰地、无法回避地意识到：终点就在眼前，不是可能，而是注定。
她独自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反手锁上门。从床底最深处拖出那个旧皮箱。打开它，里面不是食物或武器，而是旧世界的残影，是她珍藏的、不肯放手的过去：几件虽然陈旧但依旧在幽暗光线下流淌着华光的舞衣，一双鞋跟磨损却依旧线条优雅的舞鞋，还有那张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黑胶唱片。她轻轻抚摸着唱片封套上那个早已不复存在的交响乐团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这是她最后的圣物，是与那个有序、繁华、充满艺术和美的世界的唯一连接。
那天深夜，在唯一一盏油灯摇曳的光晕下，薇拉将玫瑰和小萤叫到身边。杰克在不远处，背对着她们，依旧在无声地擦拭着他的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我们没时间了。”薇拉开门见山，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小萤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玫瑰的手臂。玫瑰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墙要破了，是不是？”玫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薇拉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与其等着它们冲进来，把我们撕碎，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那件最华丽、也最沉重的暗红色舞衣，“不如我们自己来。跳完最后一支舞。我们自己来选择终点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