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晚香花房” 开在青藤巷的尽头,门面不大,推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花香。花房角落摆着老周生前常坐的旧竹椅,椅背上搭着我织了一半的藏蓝色毛线毯 —— 那是老周最喜欢的颜色,他总说这颜色像深夜里的星空,让人安心。毯子边缘沾着几片干花瓣,是上次整理花材时不小心蹭到的,看着那些花瓣,我总会想起老周在时,我们一起坐在这张竹椅上择花的场景:他笨手笨脚地把月季花瓣捏得发皱,却还嘴硬说 “这样能让花香更浓”,最后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把择坏的花瓣偷偷塞进我手心。
玻璃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我手写的字迹:“营业时间随心情,关门时间看日落”。这话不算夸张,自从三年前老周突发心梗走后,我就没再按规矩打过卡。每天早上九点,我慢悠悠晃到店里,先把门口那盆养了五年的茉莉搬到阳光下,指尖习惯性拂过叶片上的薄尘 —— 这盆茉莉是老周送我的五周年纪念日礼物,他当时抱着花盆站在店门口,傻乎乎地说 “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像这茉莉一样,清清白白又香香的”。如今每次搬动它,都像还能触到他递花盆时掌心的温度。
再给自己泡杯温热的大麦茶,茶杯是老周留下的粗陶杯,杯壁上印着的桂花图案已经有些模糊。老周生前爱种桂花,花房后院那棵桂花树就是他亲手栽的,每到秋天,满院的桂花香能飘到巷口。他总喜欢摘下新鲜的桂花,和我一起晒在竹匾里,说是要给我做桂花糕。有一次阳光太烈,桂花晒得有些焦,他却硬是把焦了的花瓣挑出来,说 “不能让我老婆吃带糊味的”,最后折腾到半夜,才凑够一小罐桂花干。
收银台旁的旧木盒里,除了零散的零钱,还躺着小宇画的简笔画 —— 纸上是歪歪扭扭的花房,我站在花架旁,头顶画着大大的太阳,旁边写着 “苏然阿姨像太阳”;角落里塞着几颗赵奶奶给的润喉糖,糖纸有点皱,是她从药盒旁随手拿的。我给客人包花时,总用老周留下的牛皮纸,纸边缘有些磨损,每次都会先把毛边细细捋平,包好后还会偷偷放上一小枝干桂花 —— 这是我们以前的小习惯,老周说 “桂花味能让人想起好事”,他每次给客人包花,都会偷偷藏一小枝,说要让拿到花的人,也能沾沾我们的好运气。
这天下午,天空飘着细碎的雨,我正低头修剪刚到的洋桔梗,指尖顺着花瓣纹理轻轻划过,将蔫了的花瓣小心掐掉。老周以前总说我修剪花材时太较真,“稍微有点蔫就掐掉,跟个小法官似的”,说着就会从背后轻轻环住我的腰,把我手里的剪刀拿过去,笨手笨脚地帮我剪,最后剪得乱七八糟,却还一脸得意地说 “你看,这样显得更自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的动作却依旧仔细 —— 就当是替他,把每一束花都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门口的风铃 “叮铃” 响了一声,抬头时,看见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小男孩站在门口,背着比他还宽的书包,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他裤脚沾着泥点,刘海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睛却亮晶晶的,直盯着花房里的花架。
“阿姨,我想买花。” 小男孩声音怯生生的,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我放下剪刀,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珠,笑着招呼他:“外面下雨呢,快进来躲躲。想买什么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