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哐当”一声脆响!

石板应声裂成好几块,崩飞的碎石擦过老二的脸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村里人。

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大多是厌恶和赞同。

“做得对!这种人就该曝尸荒野!”

“埋在我们村的山上?以后这山还干不干净了?风水还要不要了?”

“刨出来!丢乱葬岗去!让野狗啃了才解恨!”

村支书也闻讯赶来,皱着眉头,语气却不容置疑:“栓子他……唉,他名声太臭了。埋在这里,影响确实不好。孩子们,听话,赶紧自己动手,挪了吧。别逼我们难看。”

我的三个孩子,孤立无援地站在人群中央,面对着无数的指责和冰冷的恶意。

“求求你们了!行行好!”老大噗通一声跪下了,朝着众人,额头重重磕在土地上,“我爹他……他已经死了!所有的罪,所有的错,都过去了!求你们给他一块地方吧!”

老二老三也跟着跪下了,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和血痕,哀求得语无伦次:“我们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求求了……别让他死了都没个窝……”

可他们的哀求,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丝。

人们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有人催促着快些动手。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电视台!电视台的车来了!”

原来,不知是哪個“热心”村民,觉得这事“意义非凡”,竟偷偷联系了县里的电视台。

记者扛着摄像机,话筒直接递到了村支书和那溺水孩子家长面前。

镜头像一只冷酷的眼睛,记录着这一切。

记者义正词严地对着镜头说:“关于一位昔日逃兵是否配安葬在故乡土地上的争议,正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庄里上演。村民们情绪激动,坚决反对……这引发了关于历史、荣誉与宽容的深刻思考……”

这报道,无疑将我的耻辱钉在了更大的耻辱柱上,让我的孩子们承受着亿万倍的难堪。

绝望像冰冷的湖水,彻底淹没了我的孩子们。

他们跪在那里,不再哀求,只是低着头,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村民们在那镜头前,似乎更有了“正义”的底气,几个人拿着铁锹锄头,就要上前动手。

“刨出来!丢乱葬岗去!”

就在铁锹即将落下,要掘开我那简陋坟的瞬间。

“嘀!嘀!”

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

几辆绿色的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般驶来,猛地停在了人群外围。

车门打开,几位身穿笔挺军装、神色凝重肃穆的军官,在一名神色激动、不停指路的老者带领下,快步走了过来。

那位老者,依稀是当年指挥部接待过我的一名文书,岁月改变了他的容貌,却没改变他眼中的光。

为首的一位大校军官,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后落在那被破坏的坟堆之上。

他的脸色瞬间沉痛无比。

“是我们来晚了!”

4.

所有举起的铁锹锄头都僵在半空,村民们愕然回头,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军人。

“你们……你们是?”

村支书愣了一下,赶忙上前。

大校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盯着那被踹翻的肉碗、裂开的石碑和那刚刚堆起就被扒开一小部分的坟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