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个陆家!好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来回踱步,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兼祧两房?先迎寡嫂?我呸!分明是看我沈家是商贾,觉得我们好欺负!”

突然,他停下脚步,看向我,目光中满是赞许:

“意儿,你做得对!砸得好!我沈家的女儿,就该有这样的气性!你放心,爹一定饶不了他!”

我望着父亲,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些年,因为我心悦陆允之,父亲明明看不上他,却还是顺了我的意。

如今我受了委屈,他第一时间不是怪我冲动,而是为我撑腰。

“爹,”我拭去眼泪,目光逐渐坚定,“这件事,让女儿自己来处理吧。”

父亲微微一愣,随即欣慰地点头:

“好!这才是我沈百万的女儿!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管家。”

我转向侍立一旁的管家,条理清晰地吩咐:

“李叔,劳您立刻去办三件事。”

“第一,将账房理一理,这些年接济陆家的所有银钱物品,列个清清楚楚的单子。”

“第二,派人去城南绸缎铺和城西米铺,告知掌柜的,即日起铺子收回沈家经营,所有账目即刻封存查验。陆家的人若来,一律不见。”

“第三,”我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去程老先生府上一趟,就说陆允之德行有亏,不堪造就,我沈家从此与他恩断义绝,之前商议的拜师之事就此作罢。奉上双倍束脩作为赔礼,务必求得老先生谅解。”

管家李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躬身道:“老奴明白,这就去办。”

父亲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意儿,你长大了。”

我心中微酸,是啊,总是要付出些代价才能长大。

3.

我与陆允之初遇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那年元宵灯会,我偷溜出府看花灯,在猜灯谜的摊子前遇见了他。

那时他还是个清瘦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却一口气猜中了所有灯谜,引得众人喝彩。

我被他眼中的才气和自信吸引,傻傻地跟了他一路。

后来才知道,他是城南陆家的秀才,家境清贫却才华横溢。

从那以后,我总会找机会“偶遇”他。

有时是假装去书院附近买书,有时是去寺庙上香“恰巧”碰上。

起初他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商贾之女”颇为疏离,但久而久之,许是被我的执着打动,态度也渐渐温和起来。

有一次诗词雅集上,有人故意刁难,出了个极生僻的题目考我,想看我出丑。

我一时语塞,场面十分尴尬。

正是他,面色平静地起身,不仅流畅地接上了下句,解了围局,还将诗句巧妙一转,把功劳归在了我的“启发性思考”上,全了我的颜面。

事后他并未多言,只淡淡瞥了我一眼,便继续与旁人论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后来,我们的“偶遇”渐渐成了默契。

他会提前告知我书院辩经的时辰,我会“恰巧”带些不易寻到的古籍孤本。

我知道他爱雨前龙井,便常以父亲名义给书院捐茶叶,总能“多出”一些送到他案头。

他从最初的推辞,到后来会微微颔首道谢,甚至有一次,还回赠我一枝开得正好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