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精准命中涨涨的心脏。
她坐下来,拿起G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王主任的咆哮、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数据、红榜的血色、那该死的乱码短信……全部褪色,远去。
她笔下出现的是小花坛里那株最倔强的野草。它的线条挣扎着,突破着,充满力量。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她只知道笔尖在歌唱。她的血液在歌唱。
她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时间感消失了,自我感消失了,只剩下笔和纸,只剩下创造的洪流。她不是在画画,她是在用线条呼吸,在用黑白对抗整个世界的荒谬色彩。
流畅。
极致地流畅。
这就是……心流?
“啧。”一声冰冷的咂嘴声像刀一样劈开这温暖的氛围。
涨涨猛地回神,发现教室里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了。
王主任站在门口,胖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像看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海报,那些画作,那些“不务正业”的学生,最后落在涨涨和她手里的画上。
“动漫社?”他冷笑,声音像毒蛇吐信,“有时间画这些没用的,不如多刷两套题!你们这些人,就是拉低学校升学率的毒瘤!”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了涨涨一下。
拉低平均分。
又是这句话。
但这一次,涨涨没低头。
她手里还握着那支G笔,笔尖还残留着心流的余温。那温度给她撑起了一点点可怜的勇气。
陈默往前站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涨涨和王主任之间。
“王主任,我们社团活动是按规定申请的。”他语气平淡,甚至有点敷衍。
王主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像是不屑于再多费口舌,转身走了。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教室里的空气重新流动,但之前的暖意已经被戳了个窟窿,嘶嘶地漏着气。
“习惯就好。”陈默耸耸肩,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是规则的看门狗。看不懂规则之外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涨涨刚才画的那张草稿,仔细看了看。
“画得真好。”他说,很认真,“你在这里画的东西,比任何试卷上的‘优’都有价值。”
价值?
涨涨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词,在规则世界里,只等于分数。
晚自习下课铃响了。
涨涨晕乎乎地走出艺术楼,走回家。
手里的速写本沉甸甸的。
心里的那个窟窿,好像被什么东西暂时填上了。不是分数,不是排名。是另一种东西。
她推开家门。
母亲迎上来:“去哪了?这么晚!是不是又……”
“刷题。”涨涨打断她,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门外是母亲被噎住的抱怨。
她坐下,摊开数学试卷。
函数。导数。解析几何。
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努力回想刚才在动漫社的感觉。笔尖的流畅感。时间的消失。那种全身心投入的、忘我的状态。
心流。
她尝试着,把那种感觉迁移过来。
想象笔下的数学题不是敌人,而是另一张画布。公式不是枷锁,是另一种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