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和清儿从小一起长大,她总叫我‘小远’,教我怎么分辨松烟的好坏,怎么调出让墨色更黑亮的胶。”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柔,眼里却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沈叔也很疼我,说要把墨坊的手艺传给我和清儿,还说等我满二十岁,就给我们办婚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手指紧紧攥着锦盒边缘,指节泛白:“可我那时候太贪财了……总觉得制墨又苦又累,赚不了几个钱。有个叫陈万山的商人,想收购沈记墨坊,说只要我帮他拿到沈叔的制墨秘方,再诬陷沈叔私藏文物,就给我一大笔钱,还让我当新墨坊的掌柜。”

夏晓星的心猛地一沉,她听过陈万山的名字——现在是雾都有名的地产大亨,前段时间还捐了一大笔钱给博物馆,说是要“支持传统文化保护”。没想到四十年前,他竟做过这样的事。

“我……我答应了。”周明远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像蚊子哼哼,“我偷了沈叔藏在砚台底下的秘方,还伪造了‘私藏文物’的证据,交给了陈万山。没过多久,沈叔就被抓了,关进了监狱,清儿到处找人求情,却没人愿意帮她。”

沈墨在监狱里受了重伤,不到半年就去世了。沈清带着年幼的弟弟沈越,想把墨坊撑下去,可陈万山却派人到处散播谣言,说沈记墨坊的墨“掺了劣质松烟”,还故意破坏墨坊的制墨器械,让墨坊彻底断了生路。

“后来……就发生了大火。”周明远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可怕的事,“那天是腊月二十三,墨坊准备停工过年,我路过墨坊门口,看到陈万山带着几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墨坊后院运煤油。我当时吓坏了,躲在墙角不敢出声,看着他们点燃了煤油,然后转身就跑。”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等消防车赶到时,墨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人都以为沈清和沈越也葬身火海,周明远却在大火熄灭后,偷偷回了墨坊——他在废墟里找到了昏迷的沈越,却没看到沈清的身影。

“我把沈越送到了乡下的亲戚家,对外说他是孤儿。”周明远抹了把脸,泪水混着鼻涕流下,“这些年,我一直给他们寄钱,却从来不敢见他们。我怕清儿还活着,怕她知道是我害了沈叔,害了墨坊……”

夏晓星终于明白,纸条上的“当年之事”,就是指周明远背叛沈墨、帮陈万山毁掉沈记墨坊的事。她捏着纸条,指腹划过那个墨锭图案,突然想起林屿说过,沈记墨坊的标志,就是在墨锭上刻一个小小的“清”字——和纸条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写纸条的人,是沈清?”夏晓星问。

周明远点点头,声音带着愧疚:“半个月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就是这个锦盒和纸条。信上说,她知道当年所有的事,要我在酉时把《雾都旧闻录》送到老墨坊,否则就把我做的事公之于众,还要让沈越知道,是谁害了他的家人。”

“《雾都旧闻录》里,是不是有什么证据?”林屿突然开口,他一直没说话,却把周明远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沈清要这本书,肯定不只是为了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