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补写的。”林屿肯定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这‘州’字用的是油烟墨,而原书用的是松烟墨。松烟墨黑而亮,油烟墨偏灰,而且油烟墨干了之后会泛出淡淡的光泽,松烟墨却不会。您看这里——”他用放大镜指着“州”字的最后一笔,“还有细微的晕染痕迹,说明补写时墨还没干,蹭到了旁边的纸。”
周明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比我这老头子还有眼光!你爷爷以前就是制墨的吧?我跟他还打过交道呢!”
夏晓星这才知道,林屿的爷爷曾是雾都有名的制墨匠人,开了一家叫“林记墨坊”的小店,后来因为战乱闭店,那些制墨的手艺和秘方,却被林屿记在了心里。周明远年轻时曾去“林记墨坊”买过墨,对林爷爷的手艺赞不绝口,两人还成了忘年交。
“我爷爷说,好墨要‘烟细、胶清、色黑、声清’,一锭墨能传好几代人。”林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墨锭,递给周明远,“这是我用爷爷留下的配方做的,您帮我看看怎么样?”
墨锭呈深黑色,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虽不精致,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气息。周明远接过墨锭,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摩挲着表面,眼里满是赞叹:“好!有你爷爷的风范!这墨里加了麝香吧?味道淡却持久,是老手艺了。”
那天下午,三人坐在库房里,听周明远讲制墨的故事——如何选松烟、如何熬胶、如何捶打墨坯,林屿听得格外认真,手里还拿着纸笔,把关键步骤都记了下来,偶尔提出几个关于“齿轮传动与制墨器械”的问题,让周明远连连称赞“年轻人脑子活”。夏晓星则靠在书架上,看着阳光里专注的两人,觉得库房里的墨香,比任何香水都要让人安心。
后来,林屿每次来博物馆,都会给周明远带自己做的墨锭,周明远也会教他更多关于古籍和墨的知识。夏晓星总调侃他们“像师徒”,林屿却只是红着脸,把周明远教的制墨秘方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上,扉页写着“晓星说,好手艺不能丢”。
“晓星姐?想什么呢?”张晓晓的声音把夏晓星从回忆里拉回来,三人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周明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块墨锭,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落寞。
夏晓星推开门,周明远猛地抬头,看到他们,眼神瞬间躲闪了一下,慌忙把墨锭塞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眼角:“是晓星啊……你们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喝水,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
“周叔,我们想问问昨天的事。”夏晓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尽量让语气温和,“昨天您把《雾都旧闻录》放进展柜后,还做了什么?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昨天下午闭馆后,我又去展厅检查了一遍,确认展柜锁好,报警器也开了,才离开的。晚上我在家整理《墨经注》的批注,没出门,今天早上八点到博物馆,刚走到展厅门口,就看到好多人围着,进去一看……书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