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烦躁,“我妈……说了,你上班忙,以后家里的事你少管,专心伺候我爸就行。”

我愣住了,以为他是在巨大的压力下说出的气话,带着点黑色幽默的玩笑。“伺候爸?妈不是在家吗?我下班搭把手就行。”我试图轻松地回应,放下包,想走进厨房看看。

“少管?什么叫少管?”婆婆周桂兰的声音像冰锥一样,从厨房门口刺了进来。她系着那条沾满油污的围裙,双手叉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家里,现在天大的事就是伺候你爸!你上班是挣钱的,家里这些鸡毛蒜皮,自然有我操心。你只要把你爸伺候好,让他舒舒服服的,就是帮了大忙了!”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对上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把话咽了回去。心里那点刚嫁进来时的暖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降温,只留下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以为那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安排,却没想到,那只是漫长侵蚀的开始。第二天,我下班回家,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

我的梳妆台,原本摆着几瓶我精挑细选、省吃俭用买来的护肤品——爽肤水、精华、面霜,瓶身晶莹剔透,在窗边透进来的微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此刻,它们全都不见了!梳妆台上空空如也,只留下几个圆形的水渍印。我冲进卧室,看见我的护肤品全被粗暴地塞进一个硬纸箱里,瓶身相互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闷响。婆婆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用力擦拭着梳妆台,仿佛要抹去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妈!我的东西呢?”我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发颤。

婆婆头也不抬,动作麻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瓶瓶罐罐的,占地方!你爸现在需要静养,这屋子得宽敞利索。再说,擦身的时候万一碰倒了,摔碎了多可惜?都收起来了,省得碍事。”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女人嘛,别整天往脸上糊那些东西,朴素点好。”

我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回过神,目光又扫向客厅角落。那里,原本铺着我新买的、米白色的羊毛地毯,柔软厚实,踩上去像踩在云朵上,是我为这个冰冷的屋子增添的唯一一点温暖和色彩。此刻,它被卷成一团,像一具被遗弃的尸体,孤零零地扔在阳台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

“我的地毯!”我失声叫道。

婆婆这次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烦躁:“洗着多费劲!水泥地多好,拖把一抹就干净,省时省力。你爸现在这个情况,哪有功夫伺候这些娇贵玩意儿?”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卷地毯,发出沉闷的“咚”声。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那些护肤品,是我对自己仅存的一点呵护;那块地毯,是我对“家”这个概念最后一点微小的期待。它们被如此轻蔑地、粗暴地剥夺、践踏。我感到血液冲上头顶,浑身都在发抖,想冲过去理论,想大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