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几乎是带着一种残酷的优雅，转动座椅，正面朝向她。没有开灯，窗外透进的光将他上半身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沈迦意身上，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光亮的红木桌面上，十指自然交叉置于鼻尖前方，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拍卖会？”霍凛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却清晰地像小锤子砸在冰面上，“买什么？周叙白喜欢的那个…号称新锐小众艺术家的玩意儿？”
“周叙白”三个字，精准地在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炸弹。
沈迦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精心涂抹的腮红像两个突兀肮脏的色块粘在惨白的脸颊上。她身体猛地一晃，瞳孔骤然放大，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了好几秒，才挤出破碎不成调的声音：“你…你…你别胡说！什么周叙白…关他什么事！我不认识什么艺术家！我的事你少……”
“少管？”霍凛截断了她毫无底气的否认，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在阴影里锐利地锁定她，像鹰隼锁定了爪下拼命挣扎却无路可逃的兔子。“沈迦意，”他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极其古怪的，像是被逗笑了的嘲弄，更显得那冰寒蚀骨，“你真以为我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有闲工夫去管你找哪个阿猫阿狗解闷？”
他松开了交叉的双手，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的暗影里，姿态松弛了一些，却散发着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坐在这里，是在看我的律师顾问团队起草的文件，顺便，等一个结果。”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一划拉，拨开了几份摊开的、盖满红章的文件夹和几枚不起眼的U盘。“结果，”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尝某个美妙词汇，“比如，你那位‘才华横溢的情人’周叙白，他精心包装的人生大厦，该在哪个时间点，以哪种角度，最漂亮地……崩塌。”
“你——！”沈迦意浑身剧烈地发抖，指着霍凛的手指蜷缩着，指关节绷得发白。他不仅知道，而且是全部都知道！知道她和周叙白！这认知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伪装和侥幸，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满了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你对他做了什么？！霍凛！你…你答应过不再干涉……”她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喊什么。
“哦？”霍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侧了侧头，那动作带着一种审判者的冷酷，“我答应过你什么了？亲爱的，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说，”他眼神骤然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直刺过去，“你和你那位‘前途无量’的情夫在谋划怎么侵吞我手里那几家科技公司非核心业务的管理权限时，是不是也把我签过的婚前协议条款，给选择性失忆了？”
如同一个炸雷在沈迦意头顶轰然爆开！她猛地后退一步，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毯上。他怎么会知道？！连这个……连她和周叙白认为最隐秘、最不易察觉的计划……他都知道了？！
看着妻子那张惨白如纸、震惊到极点甚至开始扭曲的脸，霍凛眼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纯粹冰冷的、毁灭性的黑暗。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那不再似笑非笑，而是赤裸裸的、带着血腥气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