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礼堂后台的喧闹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我坐在化妆镜前，指尖冰凉，镜子里的我穿着一身精心熨烫的学士服，脸上妆容得体，甚至称得上明媚。
只是眼底深处，一丝怎么也熨不平的沉寂，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门外，毕业生们的笑闹、师长的叮嘱、家属的絮叨混杂在一起，嗡嗡地响。
可这些热闹都钻不进我的耳朵。
我只听见胸腔里的那颗心一下下的，跳得又沉又慢，像个快要走到尽头的破旧挂钟。
室友林薇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外面燥热的气息：
“念念，你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呢？典礼马上开始了，姜大少爷那边……”
她的话音在我抬眼的瞬间戛然而止，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一点小心翼翼：
“……他都准备好了，说是有个大惊喜给我，排场弄得可大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脸色，声音压低了些：“外面都在传……说他要求婚。”
镜子里的我，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没说话。
惊喜？
是啊，姜燃总是擅长给我“惊喜”。
比如在我生日那天，因为他青梅竹马的沈青青一句心情不好，他就抛下预订好的餐厅和蛋糕，飞去海边陪她散心。
第二天给我带回一个印着“S市特产”的粗糙贝壳风铃。
比如我们交往一周年的晚上，他喝得烂醉，我把他拖回公寓，用热毛巾一点点擦他额角的汗。
凌晨时分，他滚烫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眼睛却望着别处，声音含混又缱绻：
“青青……别走……”
那一刻，我如坠冰窟。
而他浑然不觉，第二天醒来，还能揉着太阳穴抱怨我煮的醒酒汤太淡。
比如校庆晚会上，沈青青作为特邀校友返校，一袭白裙坐在钢琴前演奏。
聚光灯下，姜燃的眼神像是被粘在了台上，那么亮，又那么烫。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目光在我和他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探究。
他只是看着，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我。
那些细碎的、冰冷的瞬间，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早已密密麻麻地扎满了我的心口。
起初还疼，后来，就只剩下一片麻木的钝感。
林薇见我不语，叹了口气：
“念念，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可是三年了，就算他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一点吧？万一这次……他是真心的呢？”
真心？
我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努力想挤出一个表示“我很好”的笑，却发现脸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也许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礼堂的钟声宏亮地敲响，典礼开始了。
流程一项项过，校长讲话，拨穗，颁奖……我像个提线木偶，跟着人群上台，鞠躬，下台。
直到主持人用刻意拔高、带着煽动性的语调宣布：
“下面，有请本届优秀毕业生代表，法律系的姜燃同学上台发言。
据悉，他今天还有一份特别的惊喜要送给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台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和掌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穹顶。
聚光灯“啪”地打在我斜前方的座位上，姜燃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