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慌乱，“这个数据模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个参数？”
我看着她茫然的脸，心底升起一丝快意：“这是多元回归分析，用来预测未来三个月的市场需求。如果你不懂，我可以从基础的统计知识讲起——比如什么是自变量，什么是因变量。”
她的脸瞬间涨红，像煮熟的虾子：“不用了，你继续。”
我继续往下讲，专挑那些复杂的执行细节说——比如渠道对接的流程、应急方案的触发条件、数据复盘的指标。看着她越来越懵的表情，我竟然觉得有些可悲。
中午过后，王强晃悠过来：“交接得怎么样了？”
张晓蕾立刻换上甜美的笑：“王经理！薇薇姐讲得可细了，我学到好多！就是那个数据模型有点难，我还得消化消化。”
王强满意地点头：“慢慢学，以后这些工作就交给你了。”他转向我，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叮嘱，“林薇，多教教晓蕾，别藏着掖着。”
我看着他油腻的脸，胃里一阵翻腾：“放心，我肯定毫无保留。”
下午三点，我讲完了最后一个文件夹。张晓蕾早就听不进去了，一直在桌子底下刷购物软件，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都讲完了。”我说。
她如释重负地站起来：“谢谢薇薇姐！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我突然觉得特别累。
我开始收拾东西。三年的工作痕迹，其实一个纸箱就装完了——几本翻得卷边的专业书，一个用了两年的马克杯，一盆快枯死的绿萝，还有抽屉里备着的胃药和止痛药。
同事们陆续下班了，有人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保重”。更多人绕着我的工位走，假装没看见。
也好，省得尴尬。
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区时，隔壁会议室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过来——王强正拍着张晓蕾的肩，跟其他部门的领导吹嘘：“这姑娘潜力大，‘启明星’的关键创意全是她想的！我没看错人！”
张晓蕾站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抱着纸箱快步走向电梯。走出大楼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雨，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和温热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雨，哪个是泪。
我站在雨中，看着这座我工作了三年的大楼，突然觉得陌生极了。
掏出手机，我打开那个专门吐槽工作的私密微博。一条条翻过去：
“加班到凌晨两点，整层楼只有我一个人，胃好疼。”
“王强又把我做的方案拿去邀功了，脸呢？”
“张晓蕾今天又提前下班了，凭什么她有关系就能偷懒？”
“‘启明星’方案改到第五版了，希望这次能过。”
……
每一条都记着我的委屈和不甘。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删除，删除，删除。
雨越下越大，纸箱被淋湿了，边角软塌塌地垂下来。但我却觉得越来越清醒，越来越冷静。
回到出租屋，我把纸箱扔在墙角，连湿衣服都没换就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我脸上，我新建了一个文档，指尖悬停片刻，重重敲下四个字：
“审判日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