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宫偏殿。
我奉命送一趟无关紧要的公文,几乎是才踏入殿门,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攥住。太子萧景琰将我猛地拉入阴影里,素来温润的眼眸此刻烧着两簇暗火,呼吸急促。
“徽音!你不能嫁!”他力道极大,捏得我腕骨生疼,“那是个火坑!李桓是个什么东西!父皇他这是……这是羞辱!更是要绝了我的念想!”
我试图抽手,他却攥得更紧。
“跟我走!”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滚烫地烙在我耳畔,“什么太子,什么储君,我不要了!今夜就走,我已安排妥当!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容身之处!徽音,我许你江山为聘!”
殿内沉香袅袅,却盖不住他身上的决绝与狂躁。无情道心微震,将那能灼伤人的热度隔绝开外。我抬眼,看他:“殿下,请放手。”
“徽音!”他眼中漫上血丝,“你可知我对你……”
“殿下,”我打断他,声音冷澈如冰,“我是御前侍卫,您是储君。逾矩之言,请慎出口。”
他看着我,像是从未认识过我。那眼神里的火苗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凉。他慢慢松开了手。
我后退一步,行礼,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背上,几乎要刺穿我的铠甲。
踏出东宫,夜风裹着寒意扑面。阴影深处,一道颀长的人影缓缓走出,鼓掌声慢悠悠响起,带着惯有的讥诮与狂放。
“好一个忠君爱国、冷面无私的沈侍卫。”二皇子萧景玄斜倚在汉白玉栏杆上,唇角勾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怎么,我那位太子哥哥的江山为聘,也打不动你的铁石心肠?”
我停下脚步,手按上剑柄:“二殿下有何指教?”
他逼近一步,周身散发着浓烈的侵略气息,混着淡淡的酒气与铁锈味:“指教?当然有。”
他俯身,靠得极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劈开沉寂的夜:“太子能给你什么?抛弃一切的逃亡?终日惶惶,不见天日?幼稚!”
他眼底猛地爆出骇人的精光,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野心与贪婪:“跟我。老三日后便要就藩,京中防务暂由我代管。就在你嫁入相府那日,我已布置妥当。”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这皇位,父皇不肯好好给,我便自己来取。待我坐上那把椅子,徽音,你要什么有什么!谁还敢逼你嫁个废物?皇后之位是你的,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何必去做那猪狗不如的妾室!”
夜风骤急,吹得他袍袖猎猎作响。他盯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势在必得的珍宝,又像是在评估一把最好用的利刃。
无情道的内息在经脉中加速流转,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我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疯魔的男人,声音依旧平稳:“二殿下,您醉了。”
他怔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响,越笑越冷:“醉?对,我是醉了!醉得想把这令人作呕的一切都砸个粉碎!”
笑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盯住我,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从我冰封的脸上找出丝毫裂痕:“沈徽音,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重复:“殿下,夜深了,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