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良久,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转身,融入黑暗前丢下一句:“大婚那日,等我。”
三日转瞬即过。
相府派来的迎亲队伍寒酸得可笑,一顶小轿,几个懒散的家丁,连吹打乐班都无精打采。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套粗制滥造的粉色妾室礼服送了过来。
我摘下侍卫腰牌,卸下冰冷的铠甲,换上那身刺目的粉。铜镜里的人,面色苍白,黑眸沉静,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体内内力奔流不息,是做最后护持的无情道。
嬷嬷草草给我盖上了红盖头。视野被一片混沌的血色笼罩。
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出服役多年的宫门。没有回头。
唢呐呜咽地吹响,像是哀乐。花轿摇摇晃晃,起行。向着那座知名的魔窟而去。
街市上的喧闹隔了一层,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有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轿子忽重忽轻,像是抬轿的家丁在故意颠簸作弄。
无情道心运转到极致,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能听到风掠过轿帘的细微声响,能感知到远处马蹄踏在青石上的震动。
近了,更近了。
离相府那条街越来越近。
突然——
“吁——!”骏马长嘶,轿子猛地一顿,被迫停下。外面传来家丁惊慌的呵斥与马蹄杂踏声。
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竭力维持着温润却难掩急迫与颤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轿帘:
“徽音!出来!跟我走!”
是太子萧景琰!他竟真的来了!天子脚下,相府门前,他来拦轿抢亲!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相府管事尖声叫道,底气不足。
“滚开!”太子厉喝,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态,“今日谁也别想带她走!”
轿帘似被风吹动,掀起一角。盖头之下,我看到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甚至能看到他因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指节。他身后,跟着数十名东宫卫士,与相府的人紧张对峙。
街面瞬间死寂,所有看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噤声。
就在这死寂之中——
另一道更加狂放、带着铁血煞气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长街另一端:
“皇兄何必强人所难?不如问问徽音,她今日,想跟谁走!”
蹄声如雷,地面微震!只见黑压压的甲士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整条长街围得水泄不通!刀出鞘,箭上弦,杀气凛冽,惊得围观百姓尖叫逃窜!
甲士分开,二皇子萧景玄一身玄甲,骑在乌骓马上,缓缓而出。他目光如电,先扫过脸色煞白的太子,最终落在那顶孤零零的粉色小轿上,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父皇昏聩,太子无能,”他的声音响彻长街,狂妄无比,“竟逼你至此!这江山,合该换人来坐!徽音,今日这皇位,我为你而夺!你看好了!”
太子惊怒交加:“二弟!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二皇子大笑,猛地举手!
他身后的甲士齐声怒吼,声震屋瓦!战斗一触即发!
一场兵变,竟因我一顶花轿,在这相府门前骤然引爆!
太子要抢人,二皇子要造反。锦绣良缘?不,这是修罗场。
一片死寂般的对峙中,所有的目光,贪婪的、势在必得的、惊怒的、疯狂的,全都胶着在那顶小小的、寒酸的粉色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