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谁？谁又喜欢我？
我每天对着电脑屏幕超过十四小时，社交圈局限于游戏好友和下单的老板。上一次和现实里的朋友（如果大学毕业后没断联系的同学还算朋友的话）吃饭是什么时候？半年前？一年前？上一次和女孩子线下单独说话……哦，是楼下便利店新来的店员，问我“需要加热吗”和“一共十五块八”。
我的生活几乎全部被“沉”这个身份填满了。他光芒万丈，他无所不能。而江沉，则被压缩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躲在“沉”的巨大光环后面，日渐萎缩。
“还好。”最终，我又用了这两个万能的字眼，后面补充了一句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回避，“网络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也是哦。”她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那我不打扰你啦！大神晚安！今天真的很开心！”
“晚安。”我回道。
对话结束了。
我盯着那个再也不会亮起的聊天框，心里莫名空了一块。明明成功回避了可能暴露真实自我的话题，明明维持住了“沉”该有的神秘和距离感，可为什么……反而有点失落呢？
我忽然很想知道，屏幕那头的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是抱着手机躺在床上？还是窝在沙发里？嘴角是不是还带着刚才打游戏时兴奋的笑意？她和室友们平时会聊些什么？周末会一起去哪里玩？
这些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又迅速被我压下去。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是她的陪玩，她是我的老板。我们的交集仅限于那方寸屏幕和虚拟的峡谷。一旦下线，各自离线，便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映照着我这间杂乱而寂静的小屋。
我关掉电脑，屏幕彻底黑下去的那一刻，整个房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和寂静。那种熟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迅速涌上来，将我吞没。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
“现实中应该很多人喜欢你吧？”
黑暗中，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苦涩至极的笑容。
喜欢“沉”的人很多。
但江沉，只有我自己。
2.
自从那次深夜闲聊之后，“薇薇”老板找我的频率明显高了。 不再仅仅是输急了想要上分，有时候她只是心情好，想随便打两把娱乐模式放松一下；有时候是工作受了点小委屈，一边打游戏一边絮絮叨叨地跟我吐槽那个苛刻的甲方；还有时候，她什么都不说，就安安静静地跟在我选的辅助英雄后面，仿佛只是需要有个可靠的人一起待着，哪怕是在虚拟的峡谷里。
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她的头像在好友列表里亮起来。 甚至会在她平常上线的时间段，下意识地减少接单，或者干脆挂着“忙碌”状态，留出空档。等她真的发来邀请时，心脏会没出息地快跳两下，然后才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接通语音。
“嗨，‘沉’大神，今天手感怎么样？”她总是这样开场，声音里带着笑。 “还不错。老板想玩什么？”我照例回应，声音经过麦克风的处理，听不出任何异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握着鼠标的手心，微微有点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