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我依旧是指挥若言、carry全场的“沉”。保护她,让她有更好的游戏体验,似乎已经成了比赢下对局更重要的本能。她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buff让给我而开心半天,也会因为走位失误害我一起送掉而懊恼地连说好几个“对不起”。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我永远是这样说。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和她一起黑白屏幕,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但这种感觉太危险了。我知道。
我只是她花钱买来的“游戏体验”。我的温柔耐心,我的技术意识,甚至我那经过声卡修饰的声音,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她支付的酬劳和那些毫不吝啬的赞美,是对“沉”的认可,而不是对江沉。
线下那个沉默寡言、社交障碍、生活一团糟的江沉,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
这种清醒的认知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软的地方。每次和她游戏时有多放松愉悦,下线之后,那种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感就反扑得越发凶猛。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没有屏蔽我,或许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服务提供者,算不上需要设防的陌生人。
里面很热闹。有和室友们聚餐的照片,火锅热气腾腾,几个女孩子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弯;有周末去逛画展的打卡,拍的画我看不懂,配文却很活泼;有加班到深夜时拍的办公楼夜景,配着一个“打工人坚强”的可怜表情包;还有偶尔转发的一些搞笑视频或社会新闻……
每一条,我都仔细地看,却像做贼一样,不敢点赞,更不敢评论。只是默默地看着,透过这些碎片,拼凑着一个我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鲜活而生动的世界。
她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阳光明媚。而我的世界,只有方寸屏幕和窗外不变的夜景。
有一次,她打完游戏后,在微信上问我:“‘沉’,你平时不打游戏的时候,都喜欢做什么呀?” 我盯着那个问题,愣住了。
我喜欢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除了打游戏,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我最终也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老板,刚才那把的数据报表出来了,我发你看看?”
她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回了个“好呀”。 话题就这样被生硬地揭过。
那之后,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冲动。 我想改变。
或许……或许我变得稍微“正常”一点,稍微像她生活中的那些人一点,是不是就能……离她近一点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滋长。
我开始了笨拙而艰难的尝试。 首先从整理房间开始。我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把堆积如山的外卖盒和饮料瓶清理出去,用湿抹布把落了灰的桌子和显示器擦得干干净净,地板拖了整整三遍,直到能照出模糊的人影。做完这一切,我累得腰酸背痛,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心里却生出一点微弱的成就感。
也许,我也可以过得像个人样。
我又尝试着走出门。选择了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小区里人最少的时候。阳光有点刺眼,我眯着眼睛,习惯性地低着头快步走路。在便利店门口徘徊了足足五分钟,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