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最终,我还是和衣躺在了外侧。他立刻蹭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在我肩侧,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呼吸渐渐均匀。
我却久久未能成眠。今夜他执剑杀敌的模样,那双冷冽锐利的眼,与此刻肩侧这个呼吸绵长、全然依赖的人,割裂得如同两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容璟?
御医说过,他这病,是心疾。可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能将他变成这般?白日里忘却一切,纯净如纸;危急时却又本能地展现出深藏的锋芒与力量。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外松内紧,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一倍。容璟却似全然忘了那夜的恐怖,晨起依旧雷打不动地问我:“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可有婚配?”
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他依旧会忘记我是谁,但不再像最初那般带着全然陌生的警惕。有时一同用膳,他会无意识地把我爱吃的那碟水晶糕推到我面前,等我看过去时,他又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夜里,他不再提怕,却总在我预备歇下时,抱着枕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房门外,理由五花八门:“今晚月色太亮,晃得睡不着”、“窗外好像有猫叫”、“……书房冷。”
我由着他蹭上大半张床,他倒也规矩,只是挨得极近,呼吸可闻。
这日午后,宫里来了位老御医,说是奉旨再来为王爷请脉。细细诊察后,老御医抚着胡须,沉吟良久。
“王爷脉象如常,身体强健,这忘症……仍是心结所致。”老御医看向我,目光意味深长,“王妃娘娘,心病还须心药医。王爷潜意识里对您极为信赖,或许……多些往日旧事的刺激,能有所助益。”
“旧事?”我微怔。我与他的旧事,仅限于大婚这数月,且他每日都忘。
老御医压低声音:“王爷弱冠之前的旧事亦可。他曾最爱去的地方,常做的事,或是……旧物。”
送走御医,我独自在庭中沉思。容璟的旧事,我知之甚少,只隐约听说他年少时曾鲜衣怒马,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直至某年一场大病后,便渐渐成了如今这般。
目光掠过书房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红木箱子。那是他的东西,我从未动过。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箱未上锁。打开,里面并非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些旧物:一柄陈旧未开刃的短剑,几本兵书,一幅卷轴。
我展开那幅卷轴。纸上墨迹略显稚嫩,画的却是一幅京郊踏青图。芳草萋萋,杏花如雪,一个锦衣少年策马回首,笑容张扬肆意,眼底光芒灼灼,正是年少时的容璟。画角题着一行小字:癸未春,与璟兄同游西郊。
落款是——苏珩。
我哥哥的名字。
我指尖猛地一颤,画卷险些脱手。哥哥年长方四岁,曾是皇子伴读,与年纪相仿的端王容璟交好……这是我幼时隐约知晓的。后来哥哥意外身故,苏家与王府似乎也因此疏远。
我从未想过,我与容璟,在这场皇命所致的婚姻之前,竟还有这般微弱的联系。
“夫人在看什么?”
容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醒了,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好奇地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