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苏挽晴。她哭什么?是委屈?还是……别的?
“嬷嬷,”我声音低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连我自己都唾弃的希冀,“……帮我打听打听。沈砚这十年……到底在干什么。还有那个苏挽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嬷嬷猛地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林卿月!你还没被伤够?!还打听?!你是想给自己心口再捅一刀?!”
“不是。”我摇摇头,水珠从发梢滴落,“我要知道,我这十年,到底输给了什么。是输给了权势?输给了美色?还是……输给了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身不由己’?”
“我要剖开它。”我盯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被风霜和伤疤刻满的脸,“用这把重逢的刀,哪怕剖到最后,里面是脓是血,是烂透了的肉——我也要亲眼看看!”
赵嬷嬷沉默了。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一声爆响。她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像压了千斤巨石。
“傻丫头……”她喃喃道,伸手,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肩头那道狰狞的疤,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你这性子,跟你娘一模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把墙撞穿,看看后面是什么。”
她站起身,佝偻着背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没回头,声音低得像耳语:
“……等着。老身给你‘剖’。”
门帘落下,隔绝了她的背影。
我靠在冰冷的木桶壁上,热水渐渐变凉。
重逢是刀。
可我竟想用它,剖开这团裹着喜乐红绸的、腐烂发臭的真相。
哪怕,剖到最后,里面空无一物。
(本章完)
第三章:不是新妇,是旧债;不是不爱,是不敢爱
绣坊的窗纸透进惨淡的晨光时,赵嬷嬷回来了。她没敲门,像只老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我这间堆满布匹的后屋,身上带着露水和一种……纸张陈年霉变的气味。
她没说话,只把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沉甸甸的卷轴,“咚”地一声放在我面前的矮几上。那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死水。
“看吧。”她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老身‘剖’了一夜,从兵部故纸堆的灰里,从当年伺候过沈砚老仆的醉话里,从苏家后院一个扫地婆子的碎嘴子里……‘剖’出来的。”
我盯着那卷轴,油布上沾着几点可疑的暗褐色污渍,像干涸的血。手指有点抖,解开缠绕的麻绳时,指甲刮在粗糙的布面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卷轴展开,不是地图,不是密信。
是一幅画。
《寒关落雪图》。
画中,是鹰愁关的城墙,风雪如刀。一个女子孤身立于最高处的箭楼,玄甲覆身,长发被狂风吹得猎猎如旗。她背对着观画者,手中长刀斜指苍穹,身影单薄,却如一柄插在绝境中的断剑,孤绝,桀骜,带着焚尽一切的烈。
落款:沈砚。庚子年冬。思月。
庚子年冬——正是我割腕放血、死守孤城那年。
“思月”……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针,猛地扎进我眼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他记得!他记得那场雪,记得那座城,记得那个在绝境中挣扎的我!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娶苏挽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