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翠兰正在修剪她的花草,听到我半天没动静,狐疑地看过来。
“谁啊?磨磨唧唧的。”
她走过来,不等我反应,一把抢过手机。
“喂?!”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换成了中文:“您好,请问周琳女士在吗?”
张翠兰一听是找我的,还是个男人声音,脸立刻拉了下来。
“她是我儿媳妇,你有事跟我说。”
“是这样的,我们想问一下周女士的参赛作品……”
话没说完,就被张翠兰打断。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炫耀的、尖利的声音说:
“什么作品不作品的,我们周琳现在不搞那些了。”
“她在家当全职太太,准备生孩子了,没空!”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手机还没来得及黑屏,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我的导师,顾教授。
我刚按下接听,张翠兰又把手机抢了过去,开了免提。
顾教授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琳琳!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回我消息?组委会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的《百鸟朝凤图》到底怎么样了?”
张翠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你是谁啊?一个接一个地来烦人!说了她不搞了!以后别再打来了!”
她再次挂断,顺手就要关机。
沈宴从房间里走出来,大概是听到了争吵。
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从张翠兰手里接过手机,递给我。
然后,他揽住我的肩膀,用一种温和的、劝慰的语气说:
“琳琳,别想了,一个比赛而已,哪有家庭重要。”
“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真诚的、息事宁人的表情。
我忽然就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嗯,你说得对。”
他如释重负,摸了摸我的头:“你能想通就好。”
那天晚上,我没有学做菜,也没有学做酱菜。
等沈宴和张翠兰都睡熟了。
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发出幽幽的冷光,照在我脸上。
我注册了一个新的社交账号。
名字叫,“灰烬之绣”。
然后,我打开绘图软件。
凭着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和千万次重复形成的肌肉感觉。
对着空白的画布,用鼠标,一笔,一画。
开始重新绘制那幅被烧成灰的《百鸟朝凤图》。
凤凰的翎羽,牡丹的华彩,百鸟的神态。
它们曾死于烈火。
现在,正在从灰烬里,一寸一寸地,爬回来。
4
我白天扮演着温顺的儿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晚上,等他们都睡了,我就在电脑前,做回“灰烬之绣”。
我的《百鸟朝凤图》电子版,进度已经过半。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直到我完成作品,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张翠兰又在饭桌上挑刺。
嫌我做的汤淡了,嫌我买的水果不甜。
最后,照例又扯到生孩子的事上。
“我们沈家是倒了什么霉,娶了你这么个不下蛋的鸡!”
她越说越激动,把筷子拍在桌上,指着我的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