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归隐江湖的顶级刀客,甘愿在小镇做一个平凡的哑巴更夫。
直到连环稚童失踪案打破宁静,他发现凶手竟是自己曾救下的少年侠客。
少年笑问他:“世人负你,为何不负世人?”
他沉默着举起尘封的长刀,刀光照亮少年惊骇的脸——
“因为,他们叫我‘哑叔’。”
竹梆声闷,敲不开永宁镇沉沉的夜雾。雾是湿的,缠着草鞋,裹着铺门,吞噬着哑叔手里那一点昏蒙的灯笼光。
三更天。死寂里,偏有一丝极细的啜泣,猫崽儿被掐了喉似的,刚从镇东头飘起,就叫风扯碎了。
哑叔停步,浑浊的老眼投向黑黢黢的屋脊。
什么也没有。
只有风呜咽。
他低头,继续走。竹梆声闷,像敲在坟土上。
天刚蒙蒙亮,镇口的歪脖子老柳树下就炸了锅。孙屠户的胖婆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声音撕心裂肺:“我的狗娃!我的狗娃啊!哪个天杀的拐了我的儿啊!”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嗡嗡响。地上只剩一只破旧的虎头鞋,脏得看不出颜色。
李瘸子拄着拐,连连摇头:“这都第三个了!造孽啊!”
“王麻子家的小丫,张货郎家的铁蛋,这又轮到孙屠户家的狗娃……”豆腐西施压着嗓子,脸发白,“邪门了!门窗都好端端的,娃娃就像被夜游神凭空摄了去!”
哑叔提着昨夜打更的梆子,默默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只孤零零的虎头鞋。孙婆娘的哭声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清晨湿冷的空气。他嘴唇动了动,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气音,没人注意他。他佝偻着背,转身离开喧嚣,走向镇外那条通往乱葬岗的荒僻小路。他记得那里长着几味安神的草药,孙家或许用得上。
乱葬岗荒草没膝,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在一堆坍塌的旧坟旁停下,弯腰去采一株车前草。
指尖还没碰到草叶,他的动作顿住了。
旁边的泥地里,半枚脚印清晰地嵌在那儿。鞋底纹路特殊,绝非镇上人常穿的千层底或草鞋,那纹路深而清晰,带着某种规律的菱形图案,像某种制式靴子。而且,这尺寸,绝不属于一个成年男子,甚至比一般少年人的脚还要小巧些。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脚印旁的野蒿子上,挂着几丝极细的、在微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丝线。料子熟悉得让哑叔有些恍惚。
突然,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劈开那双惯常的浑浊,扫过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荒草的瑟索。他蹲下身,指尖极轻地拈起那几丝蓝线,凑到鼻下。
一股极其淡雅、却与这坟地格格不入的冷香,钻入鼻腔。
他浑浊的眼珠凝固了,那香气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记忆最底层的某个角落。许多模糊的画面翻涌上来——绚丽的剑光,华美的衣袍,还有少年人清朗又带着一丝骄纵的笑声。
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几丝蓝线硌着掌心。
不可能。
他随即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那孩子……他当年亲手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那个孩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
可那特殊的靴印,这罕见的、掺着特殊冰蚕丝的蓝锦,还有这若有若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