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个染了棕发的女孩,桌上摆着各式卡通手办,键盘啪嗒啪嗒响个不停,仿佛在演奏一首永不停歇的进行曲;
右边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小伙子,电话一个接一个,满口“流量”“闭环”“赋能”,满嘴“王总”“李总”“这个项目还得您多支持”。
而我的区域,安静得像按了暂停键。桌上只有一台电脑,一部电话,一个笔筒,简洁得近乎荒凉。
我把发财树放在脚边,忽然觉得它在这里显得太过庞大、太过突兀。就像我一样,在这个充满年轻活力的空间里,我们都是不合时宜的存在。
这棵树本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享受阳光,而不是蜷缩在工位底下,忍受时不时踢撞的鞋尖。
“杨总,需要帮您连接打印机吗?”行政部的另一个小姑娘跑过来问道,她胸前的工作牌显示是实习生,脸上带着初入职场的忐忑和热情。
“不用了,谢谢。”我说。实际上,我已经不太记得怎么连接网络打印机了。
上一次我自己操作这些还是五年前的事,那时技术部的小王特意来我办公室帮我设置了好一切,之后每次出现问题,只需内线电话一拨,就会有人立即赶来处理。
小姑娘点点头,快步离开,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充满青春的活力。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工位。
桌椅都是新的,比我在南办公室的那套皮质座椅要硬朗、要简约,也要冷漠得多。
椅子是标准的人体工学椅,可以调节十几个部位,但我试了半天,也没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角度。
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鲜嫩的绿色在灰白色的办公家具间格外显眼。我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打算问。
有时候,不知道答案反而让问题更有存在的价值。这盆绿萝长势喜人,藤蔓已经垂下了大半个窗台,像是试图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我坐下来,椅子的高度不太合适,调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最后只好放弃,从纸箱里拿出紫砂茶杯,走向茶水间。
茶叶是去年春节时老部下送的,包装精美的龙井,据说要上千元一斤。我一直舍不得打开,总觉得应该留到某个特别的日子。现在想来,哪还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呢?于是我拆开包装,取出一小撮茶叶放入杯中。
热水冲下去的瞬间,茶叶舒展开来,清香随之溢出。我盖上杯盖,透过那个小孔看着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在空气中画出无形的轨迹。
茶香让我恍惚了片刻,想起多年前与老领导品茶论事的下午,那时我以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这个行业的脉搏,仿佛一切都是可预测、可掌控的。
回到工位时,部门会议的通知已经发到了内部通讯软件上。我盯着那个闪烁的图标看了会儿,才想起来需要点击确认参加。
这软件是去年才全面推行的,说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但我总觉得自己被排除在某个重要的信息循环之外。
就像现在,我必须主动点击“参加”,否则就不会有人来邀请我。
会议室里,科长小刘特意留了前排的位置给我。我摇摇头,默默走到最后排角落坐下。这个位置能看到所有人的背影,就像观看一场与我无关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