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知道,还差三张脸。
恶相簿上,最后三页写着:
赵、何、陈。
卖狗肉的老赵,腮骨外张,法令深如犁沟;
剃头匠何秃子,断眉、颧柄如刀;
赌鬼三顺,地阁尖削,嘴角常年挂一条亮晶晶的涎——相书谓之“蛇引涎”,主生埋亲骨。
今晚,他们一同失踪。
镇民说,这是天收,恶人脸活该被天收。
他们挤在直播镜头前,争相作证:
“阿慈师傅整晚在这儿义诊,哪有空害人?”
闪光灯噼啪,像一场提前庆祝的鞭炮。
无人看见,我左手在香炉背后,把一团湿软的东西塞进炉膛——
火舌舔上去,“吱”一声,肉香四溢,像烤猪皮。
火光映出我的影子,法令纹被拉得极长,一路插进地底。
……
子夜,我回老屋。
母亲坐在井栏,背对我,黑发垂进井口,像一束倒着长的水草。
她脚边放三张脸——
不,是三整张人皮面具,湿答答,在月光下泛着新鲜的粉。
法令纹入口,皮孔还在渗汗,像刚被剥下的热手套。
“慈,”她声音空洞,“我替你剥好了,埋不埋?”
我蹲下,指尖捻起老赵那张:
腮骨依旧外张,却少了内里支撑,软塌塌像被拆线的风筝。
我摸向自己法令,指腹陷进去,触到一排细孔——
那是线刀反复走过的航道,早已替我提前埋好入口。
“埋,当然要埋。”
我把三张脸叠成小小一方,塞进一只陶罐,罐口用红布扎紧。
母亲递给我铲子,自己却不动,只把两个黑洞对着我:
“记得活埋,别让他们喘气。”
我点头,转身走向后院。
那里早挖好坑,坑壁贴满旧身份证——每一张都写着“林音”,每一张都刀疤纵横。
我把陶罐放下去,填土,浇水,再填土。
最后一铲,土面鼓起一个小包,像孕妇的肚子。
我踩上去,跳一跳,把多余的空气榨干。
脚下传来闷闷的“咕咚”——像是有人在罐子里最后喊了一声。
……
回到前屋,我对镜。
井里的月亮今晚格外圆,赤红,像继父失踪那夜的猪血盆。
我伸手去够,却够到一张人脸——
没有五官,只剩一道竖纹粘在正中,针尖那么细。
我把它覆在自己脸上,大小刚好,薄如蝉翼。
镜中人立刻变得慈眉善目,可法令纹却越笑越深,一路裂到耳根,像两扇对开的铁门。
门缝里,有钥匙声。
“叮——”
铜钥匙落在脚背,温热,带着别人的体温。
我弯腰拾起,钥匙柄上刻着一行小字:
“第三个石狮子,舌底等你。”
我抬头,母亲已不在井栏,只剩黑发垂进井里,像一条邀请的绳索。
我把钥匙揣进怀里,顺手抄起线刀。
刀尖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像替我提前点头。
……
更鼓敲三下,我潜入镇口。
第三个石狮子张着嘴,石舌布满青苔。
我把手伸进去,指尖触到一枚冷硬的钛钉——
与林音颧骨里那枚同厂同批,尾端同样刻着“>”。
钛钉被一根红线系着,红线另一端,连着半张未完工的人皮:
山根挺拔,卧蚕饱满,却缺了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