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悬空拂过那些凹凸的刻痕。第一张脸,是个年轻男人,瞳孔刻得极大,几乎占满整个眼眶。第二张,是个眉头紧锁的中年女人,嘴唇张着,像是在无声尖叫。第三张,第四张……全是陌生的面孔,却传递着相同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的动作猛地顿住,冰寒瞬间攫紧心脏,狠狠攥捏。

第五张脸——是张姨。

住我楼下的张姨。昨天早上我出门时,还在楼道里碰见她。她拎着刚买的菜,笑着问我吃了没,说我脸色太差,是不是又熬夜了,还塞给我一个刚洗好的苹果。今天早上,业主群里就炸了锅,说她家人报警,她一晚上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冰冷的恐惧像粘稠的石油,瞬间淹没上来,堵住我的口鼻。

视线僵硬地、几乎是抗拒地,移向最后两块骨头。

当第六张脸撞入视野时,我耳边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猛地向后跌撞下去,重重砸在沙发里,震起一片灰尘。手指痉挛地抠抓着粗糙的沙发面料,指甲几乎要翻折过来。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一丝氧气,眼眶又干又涩,灼烧般疼痛。

那眉眼,那鼻梁,那即便在极致痛苦中被扭曲、却依旧能辨认出的轮廓——

是林晚。

是我找了三年,哭干了眼泪,几乎求遍了神佛也没能找到的妹妹!

她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胃里翻江倒海,我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视野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只剩下那张刻在骨头上的脸,和我手机屏保上她笑靥如花的样子疯狂重叠、撕扯,最终把那份美好的记忆也染上绝望的猩红。

时间失去意义。我不知道自己瘫软了多久,像个破旧的玩偶被丢弃在角落。

直到心脏的狂跳稍稍平复,足以支撑我重新坐直身体。理智一点点回笼,带着更深的、砭人肌骨的寒意。

我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块,第七块骨头上。

它比其他的更小一些,似乎被打磨得更久,表面呈现出一种更温润的、近乎玉化的光泽。上面空空如也,没有雕刻任何面孔。

一片留给未来的、不祥的空白。

指尖触到丝绒垫子下面一个硬硬的凸起。我猛地抽出手,是一个对折的、边缘裁剪粗糙的白色纸条。

手指抖得几乎展开不了它。

上面只有一行冰冷僵硬的打印宋体字:

「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只有你听得见死者的声音。」

纸条飘落,无声地落在积灰的地毯上。

恐惧不再是潮水,它变成了实体,是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是谁?林晓,一个普通得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杂志编辑,因为妹妹的失踪和长期失眠焦虑,看过半年的心理医生,吃过各种颜色的药片!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甚至……我甚至已经分不清那些深夜里缠绕我的呜咽和絮语,到底是真实的幻听,还是我崩溃边缘大脑制造出来的产物!

可这封信……它知道?它知道那些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被我归结为病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