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阁”。
是两个在茶楼里聊天的行商说的。他们说,这天下,明面上是皇帝的,实际上,是“隐阁”的。历代皇帝的登基,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他们还说,每一个被选中的皇子身边,都会有一个“隐阁”的人。这个人,会成为皇子最锋利的一把刀。
刀用完了,自然是要扔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想起我爹临死前,把我叫到书房。他给了我一块黑色的铁牌,上面有一个奇怪的图腾。他说,萧家世代忠良,但伴君如伴虎,这块铁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那块铁牌,我现在还贴身带着。
上面的图腾,和那两个行商,用茶水在桌上画的“隐...阁”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不是萧家的亲生儿子。
我是我爹在雪地里捡回来的。他说,我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就带着那块黑色的铁牌。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的身世信物。现在看来,不是。
我是“隐阁”的人。
或者说,我是一件工具。一件被“隐阁”制造出来,送到李昊身边,帮他夺取天下的工具。
我的武功,我的兵法,我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成就李昊。
当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刻,我这个工具,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甚至,我的存在,会成为他皇位合法性的一个污点。
所以,我必须死。萧家,也必须被抹去。
这个认知,比沈玉薇亲手递上毒酒,更让我痛苦。
那是一种从根本上,被全盘否定的绝望。我的前半生,我所有的信念,我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萧决。
我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影子。
我在一个小酒馆里,喝了一夜的酒。天亮的时候,我把所有的钱都拍在了桌子上。
我要进宫。
既然我是个工具,那我就要找到制造我的人。我要问问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一生?
进宫不容易。现在的皇宫,守卫比先帝时森严得多。
我用了最笨的办法。
我知道隐阁有一种独特的联络方式。我爹教过我。我用那种方式,在京城里留下了信息。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等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有人找到了我。他蒙着脸,穿着夜行衣。他丢给我一套太监的衣服,和一个新的身份路引。
他说:“阁里没想让你活。有人保了你。进宫后,忘了你是谁。活下去,才有机会。”
说完,他就走了。
我拿着那套衣服,站在黑暗里,很久。
有人保了我。
是谁?
我想不到。隐阁,这个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组织里,会有人,为了我这么一个“废弃品”,去冒风险吗?
我没有时间多想。
第二天,我刮了头发,换上了那身衣服,用新的身份,成了一个最低等的小太监。
我叫,阿尘。
一粒尘埃的尘。
皇宫,我又回来了。
上一次,我是以大将军的身份,骑着高头大马,从午门进来的。
这一次,我是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跟在一群人后面,从最偏僻的掖门,走了进去。
宫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苦。我被分到了浣衣局,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冬天,水是冰的,我的手很快就生了冻疮,又烂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