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林薇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眶迅速泛红，一层水光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他的瞳仁，越聚越厚，最终承受不住重量，倏地滑落下来。一滴，紧接着又是一滴，滚烫地砸在他握着叉子的手背上，砸在洁白的瓷盘边缘。
他哭了。无声无息，却汹涌澎湃。
林薇彻底慌了神，心脏像被那只沾着巧克力的银叉猛地攥紧。“楚河？你怎么了？别吓我……”她站起身，绕过桌子想去碰碰他，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是蛋糕出了问题？食物中毒？不像啊！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楚河猛地抬起头。
泪水还在不断从他眼眶涌出，沿着脸颊滑下，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恍惚，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清醒，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裂的激动。他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住她。
他骤然伸出手，力量大得惊人，一把抓住了林薇探过来的手腕，攥得她骨头生疼。
“薇薇……”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带着血丝般粗糙的痛感，“这味道……这蛋糕的味道……”
林薇被他吓住了，手腕上的疼痛和他眼中的疯狂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顺着他的话问：“味道……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谁？”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比如，你的……初恋？”
这话一出，她立刻后悔了。这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到了极点。
楚河的反应印证了这一点。他非但没有被逗乐，反而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瞳孔骤然收缩。他抓着她的手指收得更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不！”他几乎是低吼着打断她，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初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砸得空气嗡嗡作响：“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
林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的眼泪更加汹涌地奔淌，听着他用那种破碎又炽烈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将她的世界彻底击碎。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窗外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湮灭，巨大的落地窗变成一面冰冷模糊的镜子，映出室内灯下两人苍白失色的脸。
“在我的世界里，”他的声音低下去，却带着更致命的重量，砸在她耳膜上，“我已经找了失踪的你，整整十年。”
空气凝固了。巧克力甜腻的香气依旧盘旋不去，却变得冰冷又怪异，沉甸甸地压在林薇的胸口，让她无法呼吸。手腕上的疼痛真实无比，眼前丈夫泪流满面、神情癫狂的模样真实无比。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荒谬得像最拙劣的梦呓。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挂钟的滴答声再一次凸显出来，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残酷，丈量着这突然裂开的、深不见底的现实。
楚河的手指依旧铁箍般攥着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皮肤上，灼人般痛。他看着她，眼神里是滔天的痛苦、失而复得的狂乱，还有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