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终于从沙发上挪了过去,把他拉到身后,“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

怕你一个人闷死。”

凌菲挤了进来,自顾自地换鞋,“哟,小帅哥长高了不少嘛。”

她想伸手摸摸顾屿的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那天下午,凌菲坐在我身边,拼命地找着话题,从她公司新来的奇葩同事,聊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而顾屿,就坐在我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一页也没翻。

他就那么安安静jing地坐着,存在感却强得像一间密室里不断减少的氧气,让人窒息。

“潋潋,”凌菲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你不能再这么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这孩子……他好像有点太……”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我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嗤”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挺好的。”

我说。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的顾屿站了起来,端着他的水杯,从我们面前走过。

然后,他的脚“不小心”绊了一下地毯。

一杯冰水,完完整整地,全泼在了凌菲的Prada包上。

“呀!”

凌菲惊叫着跳起来。

“对不起。”

顾屿说。

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任何歉意。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抿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那天,凌菲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后,我看着顾屿拿起抹布,一言不发地,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把那些水渍擦干。

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株沉默的藤蔓,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缠绕我,隔离我,试图将我变成他一个人的囚徒。

而真正让我无法挣脱的,是他的梦。

那天晚上,我又喝多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一阵压抑,小兽般的呜咽,从隔壁房间传来。

“……别走。”

“……妈妈……别走……”

很轻,很模糊,却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我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我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

不关我的事。

我不是他妈。

我只是个……陪他死的。

可那呜咽声,断断续续,像带着钩子,一下一下,挠着我的心脏。

最终,我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我推开他的房门,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勾勒出他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他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那个在车祸后,在空荡荡的病床上,无数次从失去孩子的噩梦中惊醒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的手很小,手指下意识地就缠了上来,攥得很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神奇的是,他真的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不再颤抖。

我就那么坐着,在黑暗里,任由他攥着我的手,直到天亮。

我看着窗外一点点泛起鱼肚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所谓的“五年之约”,根本不是什么终点,而是一座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

而顾屿的依赖,他的沉默,和他夜深人静时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