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从沙发上挪了过去,把他拉到身后,“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
怕你一个人闷死。”
凌菲挤了进来,自顾自地换鞋,“哟,小帅哥长高了不少嘛。”
她想伸手摸摸顾屿的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那天下午,凌菲坐在我身边,拼命地找着话题,从她公司新来的奇葩同事,聊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而顾屿,就坐在我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一页也没翻。
他就那么安安静jing地坐着,存在感却强得像一间密室里不断减少的氧气,让人窒息。
“潋潋,”凌菲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你不能再这么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这孩子……他好像有点太……”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我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嗤”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挺好的。”
我说。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的顾屿站了起来,端着他的水杯,从我们面前走过。
然后,他的脚“不小心”绊了一下地毯。
一杯冰水,完完整整地,全泼在了凌菲的Prada包上。
“呀!”
凌菲惊叫着跳起来。
“对不起。”
顾屿说。
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任何歉意。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抿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那天,凌菲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后,我看着顾屿拿起抹布,一言不发地,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把那些水渍擦干。
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株沉默的藤蔓,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缠绕我,隔离我,试图将我变成他一个人的囚徒。
而真正让我无法挣脱的,是他的梦。
那天晚上,我又喝多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一阵压抑,小兽般的呜咽,从隔壁房间传来。
“……别走。”
“……妈妈……别走……”
很轻,很模糊,却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我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我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
不关我的事。
我不是他妈。
我只是个……陪他死的。
可那呜咽声,断断续续,像带着钩子,一下一下,挠着我的心脏。
最终,我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我推开他的房门,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勾勒出他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他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那个在车祸后,在空荡荡的病床上,无数次从失去孩子的噩梦中惊醒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的手很小,手指下意识地就缠了上来,攥得很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神奇的是,他真的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不再颤抖。
我就那么坐着,在黑暗里,任由他攥着我的手,直到天亮。
我看着窗外一点点泛起鱼肚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所谓的“五年之约”,根本不是什么终点,而是一座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
而顾屿的依赖,他的沉默,和他夜深人静时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