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根根,锁住我的,冰冷的镣铐。
第三章:镜中的幻影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顾屿就站在浴室门口。
不是巧合。
他就是站在那里,等我。
水汽氤氲,我裹着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痒痒的。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颗水珠。
他的个子已经比我高了,肩膀宽了,喉结也突了出来。
青春期像一场无声的风暴,把他从一个瘦弱的男孩,吹成了一个少年男人的轮廓。
那眼神,不再是枯井,而是燃着暗火的深潭,烫得我皮肤发紧。
“让开。”
我拉了拉浴巾,声音有点干。
他沉默地让开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开,身后那道目光,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我的背上。
这是我们“五年之约”的第四年。
他十六岁了。
那座名为“家”的坟墓,开始变得拥挤,燥热,和不安全。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侵入我的每一寸空间。
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会借口拿东西,从我面前走过,手臂“无意”地擦过我的脸颊;
我做饭的时候,他会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审视的姿态,看我切菜;
甚至,他会记得我随口一提想喝的牛奶,买回来,却放在我够不到的橱柜最高层,然后,等我开口求他。
“顾屿,帮我拿一下。”
每当这时,他就会慢悠悠地走过来,轻而易举地取下牛奶,递给我的时候,指尖会“不经意”地碰一下我的。
冰凉的,带着少年人特有,干燥的温度。
我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得逞的幽光。
我像一只被温水慢煮的青蛙,直到顾正诚忌日那天,那盆水,才被彻底烧开。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整理他最后那个遗物箱。
四年了,我一直没敢碰。
箱子打开,一股尘封的樟脑丸气味。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一些旧文件,几支钢笔,还有一个……皮质的日记本。
我的手颤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顾正诚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温和,有力。
前面都是一些商业上的记录,直到我翻到中间,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靠在一个青涩少年的怀里。
那个少年,是年轻时的顾正诚。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吾妹潋心,愿你在天堂,再无病痛。
潋心。
苏潋。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地凿了一下,疼得我喘不上气。
我疯了一样往后翻日记。
终于,找到了。
“……今日偶遇一女子,名唤苏潋,与潋心仅一字之差。
更像的,是她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破碎感,像极了被病痛折磨的妹妹。
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弥补当年的遗憾……”
“……她怀孕了,前夫对她不好。
我想帮她,就像,帮当年的潋心一样……”
“……今日她搬了进来,看到她,我总会恍惚。
如果潋心还在,也该是这般年纪……”
“啪嗒。”
一滴水珠砸在纸页上,迅速晕开一团墨迹。
我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