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们约好去死的那天,只剩下最后三个月。
日历上,那个被我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像一个流着血的伤口,每天都在提醒我,终点近了。
五年。
我从二十八岁,走到了三十三岁。
顾屿从十二岁,长到了十七岁。
我戒了酒,找了份普通文员的工作,学着像个正常人一样朝九晚五。
而他,成了一个沉默英挺的少年,成绩优异,是学校里最扎眼的存在。
我们像一对最模范的“姐弟”,住在一栋公寓里,相安无事。
只有我和他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疯狂滋长,以死亡为养料的藤蔓。
我不想死了。
这个念头,是在我三十二岁生日那天,突然冒出来的。
那天阳光很好,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我想活下去。
这个想法让我恐慌,因为那个约定,像一道刻进骨血里的魔咒。
我怕我毁约,顾屿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我需要一根救命的绳索,把我从这个深渊里,彻底拉出去。
是凌菲把温浩然推到我面前的。
“苏潋,你见见他,”她按着我的肩膀,一脸严肃,“他叫温浩然,是个建筑师,人特别温和,也稳重。
你不能再跟那个孩子……再那么下去了!
你们都需要正常的生活!”
我见了他。
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里,温浩然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他跟我聊他设计的图纸,聊那些钢筋水泥如何变成有温度的家。
他像一缕迟到了五年的阳光,笨拙,却努力地,想要照进我那间早已密不透风的黑屋子。
我动摇了。
也许,我可以得救。
然而,我低估了顾屿。
或者说,我低估了这五年来,我亲手饲养出的,是怎样一只令人心寒的怪物。
在我第三次要和温浩然约会的前一晚,我正在房间里试衣服。
顾屿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我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淡淡地开口:“明天要出去?”
“嗯,和温先生,”我没看他,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去看新上映的那部文艺片。”
“是吗。”
他放下牛奶,转身出去了。
一切如常。
第二天,我化好妆,正准备出门,顾屿从他房间里出来,递给我两张票。
“给。”
我愣住:“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看《城南絮语》吗?
我昨晚看还有两个不错的位置,就买了。”
他把票塞进我手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温先生公司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
我已经替你跟他说过了。”
我的血液,一瞬间凉了半截。
我冲到客厅拿起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条来自温浩然的未读信息:「苏潋,真对不起,公司突然有急事走不开,我们下次再约吧。」
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而顾屿,十分钟前,根本没出过房门。
我捏着那两张电影票,指尖冰冷。
我看着眼前这个从容得近乎可怕的少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没有用什么激烈的手段,他只是用这种“体贴入微”的方式,云淡风轻地,向我展示着他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