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突然剧烈地晃动。我的身体撞向旁边的隔板。公文包从座位上滑落,掉在地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车厢里所有的灯瞬间熄灭。
一片漆黑。
列车运行的噪音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呼吸。
灯光猛地亮起,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列车停住了。
我扶着座椅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公文包。我走向车门,向外看。
窗外不再是隧道。
一个站台。
站台的柱子是暗红色的,油漆大片剥落。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海报,图案已经模糊。头顶悬挂着一块木制站牌,上面是两个黑色的旧式大字:旧都。
我再次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那两个字:无服务。
我把脸贴近车门玻璃。站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远处有一截楼梯,通往上方更深的黑暗。
我退后一步。
车门没有打开。广播系统一片寂静。
我转身,看向车厢的另一侧。窗外也是同样的站台。
我再次望向“旧都”那块站牌。
站台上站满了人。
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从站台的一头排到另一头。他们一动不动,全部面向我这节车厢。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外套,手里提着同款的公文包。
我看着他的脸。
那张脸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向旁边看去。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条连衣裙,但她的脸也是我的脸。人群里的每一个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全都长着我的脸。
他们静静地站着,看着我。
我的手按在冰冷的车窗上。
对面,站台上所有的人,所有那些“我”,同时抬起手,按在了他们面前的空气里,仿佛那里也有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
我的嘴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我的手从车窗上弹开。
身体向后撞去,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属立柱。
站台上,那个穿着我外套的男人放下了手。
他身后,所有顶着我面孔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都整齐划一地放下了手。
他们站在那里,隔着一层玻璃,看着我。
我看向车门。门缝紧闭。旁边有一个绿色的开门按钮。
我的手伸向那个按钮,停在半空。
我收回手,连连后退。
我转身,朝着车厢连接处的方向跑去。
座椅上积着一层灰。脚下的地面黏腻。墙上的广告画已经泛黄,画上的女人穿着几十年前的连衣裙,她的笑容模糊不清。
我撞开车厢连接处的门。
门纹丝不动。
我换了个方向,跑向列车的另一头,驾驶室的方向。
窗外,那些“我”的脸随着我的移动,在玻璃上一张张向后掠去。他们没有动,只是他们的眼睛一直跟着我。
我跑到驾驶室门前,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闲人免进⌟。
我拧动门把手。锁住了。
我抬脚踹在门上。
门晃动了一下。
我又踹了一脚。
锁舌断裂的声音。门开了。
我冲进去。
里面是空的。
没有仪表盘,没有操纵杆,没有座椅。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铁盒子。正前方的玻璃窗外是无尽的黑暗隧道。天花板上破了一个洞,几根电线垂下来,在空气里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