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生意，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第二回：清算前的代价
典当行里，那枚代表“忠诚”的金色印记，在司命的指尖缓缓旋转，散发着温热。那里面有陵光九千年的信仰，滚烫得有些灼手。
司命面无表情地将它存入货架上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中，贴上封条。做完这一切，她才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根银签，用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反复地擦拭着，仿佛要擦掉上面沾染的某些看不见的、属于过去的东西。
她讨厌天界，就像生理上讨厌铁锈和血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那个地方，每一寸玉石地砖都浸透了伪善，每一缕仙气都缠绕着算计。但陵光留下的那个徽记，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不拔掉，就永远隐隐作痛。
有些烂账，终究是要亲自去收的。
但她没有立刻动身。她知道，只凭一道密令，扳不倒昊天。那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要想清算他，需要一件……更古老、更根本的武器。
她转过身，望向典当行最深处，那个连她自己都万年没有踏足过的角落。那里，放着她的第一件“当品”。
司命缓缓走了过去，推开一扇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门。门后没有货架，只有一个青铜祭台。祭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卷破旧的青色竹简。
天道账簿。
它曾是她的伴生神器，记录天地间一切因果功过。万年前，为了换取在这三界罅隙中开一间不受法则约束的典当行的“资格”，她亲手将它典当给了“此地”的意志。
这是她付出的、立足于此的代价。
“我要赎回它。”司命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暗说。
一个混沌、古老的声音在司命的脑海中响起：“可以。但赎回的代价，是本店开张以来，你积攒的所有‘利息’。”
司命的身体微微一僵。
万年来，她做过无数交易，每一笔，她都会抽取一部分作为“利息”——一丝神魂，一段记忆，一缕情感……这些东西，是她隔绝过往、维持“司命”这个身份存在的基石。交出它们，就意味着她要重新直面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属于“织一”的痛苦和软弱。
“……好。”司命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口道。
话音落下，她身后货架上成千上万个木盒，同时发出了微光。无数驳杂的、属于他人的记忆与情感，化作涓涓细流，从她身体里剥离，汇入祭台。她感到一阵久违的虚弱，脑海中，那些被压制了万年的、属于“织一”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被背叛时的错愕，被审判时的不甘，被流放时的绝望……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但眼神却愈发清亮。
当最后一丝“利息”也被抽走，祭台上的青色竹简，缓缓飘到了她的手中。
入手冰凉，却重若千钧。
“织一”回来了，就在“司命”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来到店门前，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锦绣河山模型，是某个亡国之君当掉的“半壁江山”。司命从中捻起“半寸”，往面前的空气里一丢，空间便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她一步跨入，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次现身时，那股熟悉又令她作呕的、混着线香和金属的冰冷气味，便包裹了她。天界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