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风,都带着一股子被规矩驯化过的味道,吹在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司命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袍。万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那根属于陵光的“寻踪羽”,在她身前三尺的地方飘着,羽尖因怨气而微微发黑。它不飞向威严肃穆的凌霄宝殿,反而像个没头苍蝇,专挑些仙官们不屑一顾的犄角旮旯,最后,悬停在了一处看管皇家法器、平日里鸟不拉屎的小院子外头。
司命刚一落地,杀气就来了。几个脸上没有五官的银甲“天奴”,从虚空中浮现,剑光织成一张网,当头罩了下来。司命袖子里滑出一颗灰不溜秋的玻璃珠子,是三百年前一个穷秀才当掉的,“一辈子都没用上过的才华”。她面无表情地捏碎了珠子。她人没变快,也没变强,但那些天奴的剑,就是会莫名其妙地从她身边偏开一寸。天奴们攻势一滞。就这一拍,司命又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锦囊,解开,里面空空如也。这是个痴情的姑娘当掉的“一场空欢喜”。她把那股无形的、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涩的“空欢喜”气息,往前一撒。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天奴,脸上那片光滑的皮肤突然扭曲起来,硬是挤出了一个极度幸福的、诡异的笑容,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剩下的天奴迟疑了。司命趁机身子一矮,像没骨头似的溜进了小院。当她撕开一张泛黄的符纸——一个老小偷当掉的“一次失手”——她的身形便在所有天奴的“视线”里,变成了一块和周围一模一样的、毫不起眼的铺路石。
天奴们冲进院子,搜了个底朝天,最终也只能悻悻地撤了。等他们走了,地上的那块“石头”才慢慢蠕动,变回司命的样子。她脸色有点白,显然,动用这些“当品”,对她也不是毫无代价。但她手里,已经多了一卷从院子里顺出来的、带着昊天神印的玉简密令。
她刚准备离开,一个带笑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像午后晒太阳的猫。
“司命老板,好久不见。怎么,天界的生意,都做到陛下他老人家的书房里来了?”
司命转身,看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俊美男人,斜倚在院墙的阴影里。他容貌妖异,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正是她的老客户之一,魔尊玄离。
“我只是来收一笔烂账。”司命语气平淡,“倒是你,魔尊大驾光临,不怕脏了这天界的‘圣地’?”
“圣地?”玄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一个靠阴谋和背叛堆起来的台子罢了。不过,你这么一闹,可是给我添了麻烦。”他晃了晃手指,“我安插在天界的探子,因为你的出现,暴露了两个。司命老板,这笔损失,你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契约上没写我得为你的探子负责。”司命不为所动。
“契约上是没写,”玄离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但你现在拿到的东西,应该也让你明白,你惹上的不是普通的麻烦。昊天那老家伙,最恨的就是‘失控’。而你,就是他最大的‘失控’。”
他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谈一笔新生意?”
“说。”
“你我联手,”玄离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我知道昊天是怎么爬上那个位子的,也知道他最大的死穴在哪。东海那位龙君,手里就攥着一份能让昊天万劫不复的‘旧账’。你负责把他捅下台,我负责在他倒台后,瓜分天界的势力。事成之后,我把万年内三界所有‘无主之魂’的契约,都转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