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如蒙大赦,又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几乎是踉跄着磕了个头,起身疾步后退,迅速消失在大殿的阴影里,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看任何人一眼。
皇后这才看向李绾,语气沉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绾儿,你也失态了。不过是一杯酒,一件衣裳,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李绾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母后!是她……”
“琳妃。”皇后打断她,目光转向林琳,更冷了几分,“你言语无状,冲撞公主,禁足三日,静思己过。”
林琳放下酒杯,起身,规规矩矩地敛衽行礼,裙摆纹丝不动:“臣妾领罚。”语气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都散了吧。”皇后倦怠地挥挥手,率先起身,由宫人搀扶着离去。
盛宴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戛然而止。嫔妃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着陆续起身离去,经过林琳身边时,眼神各异,有惊惧,有鄙夷,也有藏得极深的兴奋。
林琳却浑不在意。她站在原地,看着李绾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然后一跺脚,扭身飞快地追着皇后离开的方向去了,想必是哭诉委屈去了。
偌大殿堂很快空寂下来,只剩下收拾残局的宫人,动作轻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林琳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却有些发凉。
心腹宫女扶翠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声音发颤:“娘娘,您今日何必……”
林琳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她转身,一步步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宫殿,走向自己被罚归去的宫苑。
廊下的风吹过来,带着夜露的凉意,稍稍吹散了她心头那点莫名的躁郁和……后怕?不,她林琳字典里没有后怕。只是刚才李绾那双愤怒又委屈、甚至泛了红的眼睛,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古怪。
真是古怪。
她不过是想给那清高得要命的小太监一点难堪,顺便膈应一下总是用眼神黏着他的李绾,怎么李绾的反应……倒像是自己真的动了她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为一个太监?
呵。
林琳扯了扯嘴角,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三日后,禁足解了。**
林琳倒像是真在宫里静养了三日,气色愈发好了些。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盛,她带着扶翠,悠悠闲闲地逛了过去,像是忘了三日前那场风波。
刚绕过一丛开得烈烈的碧色牡丹,假山石后,隐约的人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是李绾的声音,压低了,却掩不住那股娇嗔和委屈:“……那你說,那日她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冷,低微,带着刻意的疏离:“公主慎言。琳妃娘娘想必……确是无心之失。”
是小顺子。
林琳靠在假山石这边,挑了挑眉。扶翠吓得脸都白了,想提醒,又被林琳一个眼神制止。
“无心?她分明就是瞧我不顺眼!连带着也作践你!”李绾的声音里带了哭音,“你瞧瞧她那轻狂样!不过是父皇近来多去了她宫里几次,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敢、还敢用脚……”
“公主!”小顺子的声音急急打断,透出一丝罕见的慌乱和恳求,“求您别说了。”
“我偏要说!”李绾像是被他的阻拦激起了性子,声音反而拔高了些,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小顺子,你怕她做什么?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你只管安心待在我身边,我自会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辱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