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往脖子里灌,我却满身汗。
到了家,我先把那张钱夹进一本破书,压箱底。
洗脸,刷牙,上床,闭眼,数数,一整套流程走完,脑子还是嗡嗡。
窗外,天快亮了,灰蓝色。
我刚要迷糊,手机“叮”一声。
微信收款提示:
“收到来自三火夜宵 付款 100 元。”
我瞬间清醒——我今晚根本没收微信,全是现金。
点进去,收款时间 02:58,备注:十串羊肉,多放孜然,少辣。
头像漆黑,昵称空白,点不开资料。
我手一抖,手机砸脸上,鼻血差点出来。
我坐起身,把那本破书翻开,那张 1999 年的百元钞,没了,只剩一页纸灰,轻轻一吹,飘得满屋都是。
我愣了三秒,爆出一句最脏的脏话。
明天,我还出摊吗?
不出,房租弄死我;出,万一那哥们再来,谁弄死谁?
我喘粗气,拉开窗帘,想透口气。
楼下马路对面,路灯底下,一排黑影,整整齐齐,全低着头,脚尖踮地。
我数了数,十个,不多不少。
最前面,是那个卫衣男,他抬头,冲我咧嘴笑,嘴咧到耳根,舌头晃啊晃,像给我打招呼。
我“刷”地拉上窗帘,背抵墙,滑坐地上。
手机又“叮”:
“收到来自三火夜宵 预约订单:烤串 100 根,明晚 03:00,多放孜然,少辣,现付定金 1000 元。”
微信零钱瞬间到账 1000,头像还是漆黑。
我盯着屏幕,浑身发凉,却听见自己心跳跟打鼓一样。
“干,干一票大的。”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抖,却带着兴奋——1000 块,我一个月都挣不来。
我咽口唾沫,点开外卖软件,下单 200 根羊肉,备注:
“急用,明天下午前送到,死等。”
放下手机,我抬头看天花板,黑乎乎的,像一张大嘴。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陈三火的烧烤摊,不再是卖给活人。
明天,三点,我等着他们。
不来,我亏;来了,我赚,赚多少,就看我命多硬。
我咧嘴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窗外,天彻底亮了,可我知道,属于我的夜,才刚开始。
2 火候自己长腿
两点五十,我蹲在摊车后面,嘴里叼着牙签,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200根羊肉早化冻,串好,摆满三大托盘,上头盖着保鲜膜,一层水汽,像给肉擦了层雾霜。
旁边,新买的孜然桶五斤装,辣面子两斤,盐、味精、芝麻,一字排开,跟小型军火库一样。
我给自己打气:陈三火,别怕,就是群吃货,给钱就完事。
可一想到昨晚那十张签子被舌头“嗖”地卷没,我头皮就发麻,后脑勺的毛孔集体立正。
炭我下午四点就点上了,想试试新炉子。
可邪门——火怎么都不灭。
我浇过水,盖过沙,甚至上脚踩,蓝火苗子照样从缝隙里钻,像嘲笑我。
最后我放弃,随它去,反正不烧天然气,不心疼。
现在,炭池里堆成小山,火苗“噗噗”冒,颜色不对,不是橘红,是深青,带一点紫,像有人往里头撒了化学粉。
我伸手烤火,没温度,指尖反而更凉。
我骂了句脏话,把围裙系紧,上头是昨晚现印的logo:三火夜宵,下面一行小字——“只此一家,阴阳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