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与传闻
城市的脉搏在雨中变得粘稠而缓慢。霓虹灯的光芒被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拉扯成无数条扭曲的彩色毒蛇，蜿蜒流淌。林薇站在公交站台的遮棚下，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却丝毫无法淹没窗外世界嘈杂的雨声和内心那片更庞大的寂静。
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写字楼像巨大的蜂巢，在夜晚依旧零星亮着几盏困倦的灯，她是最后一只离巢的工蜂，带着一身疲惫和电子文档的气味。公交车溅起水花，嘶哑地停靠，又摇摇晃晃地开走，尾灯在雨幕中晕成两团模糊的红。
她住在老旧的“海螺大厦”。这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像一枚被遗忘的灰色海螺壳，突兀地立在周围光鲜亮丽的现代建筑群中，带着一种顽固的、过时的颓唐。租金是她选择这里的唯一理由。
推开沉重的玻璃大门，大堂空旷而冷清，只有一盏功率不足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投下青白色的、不均匀的光线。夜班保安老张歪在椅子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对讲机里传出细微的电流杂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墙皮的味道。
林薇走向电梯间。三部电梯，只有最左边那部的指示灯亮着，显示正从地下车库缓慢上升。她按下上行按钮，看着数字一下下跳动：B1，1，2……等待的时间总是被无限拉长。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和App广告，没有任何新消息。微信列表里，最后几条对话停留在工作群和几天前母亲的例行问候。一种熟悉的、细密的孤独感，像雨水一样渗透进来。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金属厢壁光可鉴人，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疲惫的眼圈。她走进去，按下“12”。电梯门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开始上升。
轻微的失重感。数字缓慢变化：3，4，5……
就在经过6楼时，头顶的灯管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但林薇注意到了，她对这些细微的异常总是格外敏感。几乎同时，电梯似乎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运行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像是齿轮卡进了什么小石子，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皱了皱眉，没太在意。老楼的设备，出点小毛病太正常了。
到达12楼，电梯平稳停下。门打开，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下是铺着老旧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她走出电梯，回头看了一眼，金属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闭，仿佛吞没了刚才那瞬间的异样。
她的公寓1207在走廊尽头。开门，开灯，一股独居者特有的、略显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整洁，甚至有些过于整洁，透着一丝刻意维持的秩序感。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脱下被雨水打湿少许的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站在窗前，窗外是迷蒙的雨夜和远处璀璨却遥远的城市中心。那些灯火通明的大厦，像另一个世界的水晶宫阙，与她所在的这枚灰色海螺壳毫无关联。孤独感再次悄然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在这个城市五年了，朋友寥寥，工作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像一颗默默运转的齿轮，精准却乏味。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感稀薄得像一张纸，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