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蹲地上,喘得像破风箱,手机又“叮”:【别忘了,明晚1000根。】

我抬头看天,月亮终于从云里钻出来,惨白,像一张没血色的脸。我咧嘴,想笑,却咳出一口酸水,吐地上,黑乎乎,不知是不是血。

我知道,我完了。

不是被吓死,就是被钱撑死。

但明晚,我还会出摊。

谁让我陈三火,就是贪呢。

我抹抹嘴,扶车站起来,腿抖得像筛糠,却开始收拾。

签子一根根落袋,“哗啦哗啦”,像数钱,也像数骨头。

我数着数着,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街上飘,比哭还难听。

明天,一千根,我得多进点货。

最好把老赵铺子包圆,省得跑二趟。

我踩三轮,往回走,嘴里哼小曲,调子乱,却停不下来。

风一吹,背后签子袋“哗啦”响,像有人跟着我笑。

我不敢回头,猛蹬,嘴里骂骂咧咧:

“操,老子就不信,烤个串还能把自己烤进去!”

可我知道,我已经在火上。

而且,火越烧越旺。

4 前女友的签子

一千根羊枪,把三轮车的钢板压成了驼背。我蹬回出租屋,腿肚子直转筋,像被签子扎了几十下。楼道黑,灯坏了三天没人修,我摸着扶手上楼,掌心全是汗,滑得跟抹了油。

一进门,我把肉袋往地上一扔,塑料袋“哗啦”炸开,冰碴子溅脚面,冷得我龇牙。我顾不上收拾,先掀开床板,把早上取的一万现金码进鞋盒。鞋盒已经满了,红票子鼓出来,像要生孩子。我拍了拍,心里踏实点——有钱,命就硬。

洗完澡两点,我躺床上刷手机。番茄作家后台弹出条评论:节奏快,钩子爽,就是太糙,多给细节。我骂了句“懂个屁”,手指却诚实地划回文档,把“签子脊梁”那段又加了三百字环境描写。写完后,我眼皮打架,刚要睡,门铃响了。

“叮——”声音尖,像铁勺刮碗。我愣住,这破屋从没客人。门铃又响,比上次急。我赤脚踩地,抄起擀面杖,凑猫眼往外看——

空荡,走廊感应灯亮着,没人。我刚要回头,低头瞥见地上一张纸条,从门缝塞进来。我弯腰捡,打开,一行红字:

“陈三火,我想吃串,老味道,少辣,多孜然。——阿梨”

我脑袋嗡一声,阿梨,我前女友,死了整三年。字是她字,她写“孜”总多一横,像多打了个耳朵。纸条还湿,带着铁锈味,我低头闻,差点吐——血腥。

我退两步,撞翻垃圾桶。屋里静得吓人,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跟打鼓。我安慰自己:恶作剧,肯定是。可手抖得不像话,纸条被我攥成团,血染掌心。

门铃第三次响,我暴脾气上来,一把拉门:“谁!”

声音出口,我愣住——

阿梨站在门外,跟三年前一模一样,黑长发,白裙子,下巴有颗小痣。她脸色白得透明,能看见血管,紫得发黑。她冲我笑,嘴角上扬,却不到眼角,假得像廉价面具。

“三火,我饿了。”声音飘,像从破收音机里漏出来,带沙沙电流。

我第一反应是关门,可身体不听使唤,像被钉住。她抬脚迈进来,脚尖先着地,后跟悬空,一步一踮,跟那些黑影一模一样。我喉咙发干,问:“你……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