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场就那么大,人也就那么多,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社死场面之三:夜校惊魂。
林场扫盲夜校依旧在进行。鉴于贺队长文化水平较高,且形象极具“说服力”,他被老队长点名,偶尔去给知青们讲讲林业安全常识,或者带着读读报纸。
这天晚上,讲的是《人民日报》上一篇关于“艰苦奋斗”的社论。贺铮站在前面,身姿笔挺如松,声音平稳无波,念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词句。台下,林知秋坐在第一排,双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脸,听得“无比”认真。
「贺铮念报纸的声音……比广播里的播音员还好听!低音炮似的,嗡嗡的,震得人耳朵发麻……」
「喉结滚动一下念一个字,好想用手指按一下那个凸起……不知道是什么手感……」
「他今天刮胡子了?下颌线好干净利落……靠近耳朵那里好像有点没刮干净?一点点青茬……想凑近了仔细看看……或者……用嘴唇蹭一下?」
贺铮捏着报纸边缘的手指猛然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下一个字怎么也念不出来。耳朵后面,她目光聚焦的那一小片皮肤,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瞬间烧了起来,并且那火势还有一路蔓延到脖颈、脸颊的趋势。
他猛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茶水却丝毫没能压下那股莫名的燥热。
「哎呀,他怎么咳嗽了?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晚上回去得熬点冰糖雪梨……不对,冰糖没了……那就烧点姜汤?他会不会嫌我多事?……可是他嘴唇好像有点干,是不是缺水啊……」
贺铮:“……”他放下缸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耳边那些越来越跑偏的关心,硬着头皮继续念。只是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仿佛这样就能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台下,林知秋眨眨眼,内心嘀咕:「念这么快……是着急去巡夜吗?也太辛苦了吧……」
终于熬到下课,贺铮几乎是落荒而逃。他需要冷风,需要大量的冷风来冷却他过热的大脑和身体。
然而,他躲人的行为,终究还是被误解了。
林知秋看着他那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委屈终于发酵成了浓浓的失落和沮丧。
「他果然很讨厌我吧……也是,我这么笨,干活慢,还总给他添麻烦……上次沤肥还差点把粪勺怼他脚上……他肯定觉得我是个麻烦精。」
「沪市来的又怎么样,高中生又怎么样……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好……他喜欢的大概是那种能扛一百斤麻袋、单手能撂倒野猪的姑娘吧……比如隔壁屯的春花姐那样的……」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他也不想看见我……以后我还是离他远点,少在他面前晃悠,免得惹人烦……」
这些带着明显低落和自我怀疑的心声,比之前那些虎狼之词更让贺铮心烦意乱。他脚步顿住,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转身告诉她不是那样的,可怎么说?说他能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说他不是讨厌她,只是被她的心声搅得心神不宁?
荒谬。连他自己都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接受这诡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