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坦然让她有点意外,她卡了一下壳,然后笑得更大声了:“对对对!就是那个!结果她一开口,妈呀,第一个高音就劈了叉,那声儿,简直是平地一声雷啊!”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拍着桌子,还有人夸张地抹着眼泪。
我没笑,也没生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周蔓,看着她在那片哄笑声中,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她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把一个人钉在耻辱柱上的感觉。
“最绝的不是这个!”周蔓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准备抖出更大的包袱,“是她唱到一半,裙子侧面的拉链,‘呲啦’一声,开了!开了半边!我们坐第一排的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是她那件米白色的,带小熊图案的秋衣!”
笑声更大了,这次连陈阳都忍不住,捂着嘴转过了头。
整个世界都成了噪音,只有周蔓那张得意的脸是清晰的。她像个打赢了仗的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等着我崩溃,等着我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藕片,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藕片很脆,带着点甜味。
等那阵笑声稍微平息了一点,我才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所有人的目光,笑了。
“你记错了,”我说,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每个人都听清,“那件秋衣,是粉色的。”
2
我的话让包厢里的笑声瞬间卡了壳,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的录音机。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周蔓脸上的得意也僵住了。她大概没想到,剧本没按她写的走。按理说,我这时候应该羞愤欲绝,或者至少也得尴尬地找个借口去上厕所。
但我没有。我甚至还心情很好地补充了一句:“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兔子,不是小熊。那是我当时最喜欢的一件,穿了好几年,领口都洗松了。”
这下,连最迟钝的人都感觉出不对劲了。气氛从刚才的热闹哄笑,变得有点微妙的尴尬。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蔓的脸涨红了,她大概觉得我在挑衅她。
“喻希,你什么意思啊?我好心活跃一下气氛,你怎么还较上真了?”她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没较真啊,”我拿起桌上的酸梅汤,给自己倒了一杯,姿态很放松,“我只是在帮你完善一下故事细节。毕竟你是主讲人,故事的真实性很重要,不能误导听众,对吧?”
“你!”周蔓气得说不出话。
旁边一个叫李莉的女生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记错了也正常。来来来,喝酒喝酒。”
但我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有些事,你不一次性说清楚,就会有人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来。
我端起酸梅汤,朝周蔓举了举杯,脸上依然带着笑:“不过说真的,周蔓,我得谢谢你。”
她愣住了,没懂我的路数。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这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啊。”我说得特别诚恳,“我都快忘了,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来,我都想不起来我高中有过这么‘辉煌’的时刻。”
我加重了“辉煌”两个字。
“其实,那件事对我影响挺大的。”我放下杯子,看着桌子中间那锅翻滚的红油,声音很平静,“那天晚上我回宿舍,哭了一整晚。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不敢去上学。我当时觉得,我的人生完蛋了,全校的人都会在背后笑话我,笑话我的破锣嗓子,笑话我那件开了线的绿裙子,还有那件土掉渣的粉色兔子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