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骤一：和面。水与面的比例，需精确到毫厘。揉面之力，需刚柔并济，直至面团生出魂魄……】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比他自己的名字还清楚。
方哲睁开眼，眼神变了。
之前的迷茫和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
他从面袋子里舀出一瓢面粉。不多不少，刚好三百克。
水龙头的水流出来，他用手接着，感受着水的温度。二十五度，正好。
他开始和面。
没有章法，却仿佛带着某种韵律。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腰，全身的力气都通过指尖传到了面团上。
那团面，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从一开始的干硬，变得柔软，再到后来的光滑、筋道，像一块温润的玉。
他把面团放在案板上，盖上湿布，让它“呼吸”。
接着，是炼猪油。
一块肥膘肉下锅，小火慢熬。油脂的香气一点点被逼出来，滋啦滋啦地响，像是厨房的心跳。
金黄色的猪油炼好了，他捞出油渣，撒上一小撮盐。嘎嘣脆，满口香。这是他小时候最爱的零食。
切葱花。
菜刀在他手里，不再是沉重的铁块。刀锋落下，只听见“簌簌”的轻响，看不见刀的影子。一眨眼的功夫，案板上就多了一小堆细如牛毛的葱花。
绿油油的，带着一股子辛辣的清香。
万事俱备。
他揭开湿布，面团已经醒好，按下去一个坑，会慢慢地弹回来。
他没用压面机。双手抓住面团两头，开始拉。
面团在他手里，像一根听话的绳子，越拉越长，越拉越细。最后，细得像头发丝，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锅里的水开了。
面下锅，三十秒，不多不少。
捞出来，放进一个干净的海碗里。
一勺滚烫的猪油，一勺秘制酱油，一勺刚烧开的骨头汤。
最后，撒上那撮切好的葱花。
一碗阳春面，成了。
没有花里胡哨的配菜，就是最简单的面、汤、葱花。
但那股子香味，却霸道地钻进鼻子里。不是调料的香，是面粉、猪油和葱花最原始、最纯粹的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方哲端着这碗面，坐在店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旁。
他看着这碗面，像是看着一个新生的孩子。
“爸，我好像……找到路了。”他轻声说。
就在这时，卷帘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推开了一半。
一个高大的身影，弯着腰，钻了进来。
一股子血腥味和劣质烟草味，瞬间冲散了面条的香气。
2
进来的是个男人。
很高，很壮，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恤，把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他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划到嘴角的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凶。
这人方哲认识。
或者说，这条街上，没人不认识他。
城南，豹哥。
靠一双手，在这片龙蛇混杂的地方打出名号的狠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一个人一把刀，从街头砍到街尾，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的地盘，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一个叫“夜色”的KTV。
方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种小破店，平时连小混混都懒得光顾，豹哥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