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哥直起身，环顾了一下这个破败的店，眉头皱了起来。那道疤，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条蜈蚣。
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方哲身上，还有他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方哲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下意识地把面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还没关门？”豹哥开口了，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沙子。
“……没。”方哲咽了口唾沫，“刚开。”
“刚开？”豹哥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比哭还难看，“你这店，我路过八百回，就没见开过门。”
方哲不知道怎么接话。
豹哥也没等他回答，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
“咔哒”，火苗窜起。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全喷在天花板上。
他没看方哲，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灯管，像是在想心事。
方哲就这么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厨房里的锅还冒着热气，面条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和豹哥身上的烟味、血腥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
一根烟抽完。
豹哥把烟头摁在桌子上，碾灭。那张油腻的桌面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烙印。
“老板。”他又开口了。
“……在。”
“有酒吗？”
“没。”方哲摇摇头，“只有……面。”
豹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看着像吃面的人吗？”
方哲没说话。他觉得豹哥不是来吃面的，更像是来找个地方躲清静。他看见豹哥的黑色恤下摆，渗出了一点暗红色的印子。
他受伤了。
气氛就这么僵着。
方哲面前的那碗面，热气渐渐散了。
他有点饿了。忙活了大半天，就做了这么一碗面。他端起来，想自己吃了算了。
“等等。”豹哥忽然说。
方哲的动作停住了。
豹哥的视线，落在了那碗面上。
他盯着那碗面，看了很久。眼神里，有一种方哲看不懂的东西。是怀疑，是好奇，还有一丝……渴望？
“这是什么面？”豹哥问。
“阳春面。”
“就……面和葱？”
“还有猪油和酱油。”方哲老实回答。
豹哥沉默了。
他又点了一根烟，但没抽，就夹在手指间，看着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
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灯管的滋滋声，和窗外偶尔开过的汽车声。
方哲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他有点尴尬。
豹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烟摁灭了。
“给我来一碗。”他说。
方哲愣住了。
“你刚才不是说……”
“我现在想吃了，不行？”豹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股子狠劲又回来了。
“行，行。”方哲赶紧点头，跑进后厨。
他的心跳得很快。不是怕，是兴奋。
这是他得到《食神谱》后，做的第一碗卖出去的面。
他重新起锅，烧水，拉面。
每一个步骤，都比刚才更加熟练，也更加投入。他甚至能感觉到面粉在吸水，面筋在形成，葱花的香气在刀刃下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