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老饕拍够了照片，终于拿起了筷子。
他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好了家人们，饕哥要开动了！究竟是龙是虫，一口就知道！让我们……尝尝！”
他夹起一小撮面条，小心翼翼地，像是怕被烫到一样，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他嚼了两下。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直播间里，弹幕正在飞快地滚动。
“饕哥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太难吃了，吃傻了？”
“哈哈哈哈，看饕哥这表情，肯定翻车了！”
“我就说嘛，这种破店能有什么好东西！”
老饕确实是傻了。
但不是因为难吃。
是因为……太好吃了。
那种极致的鲜美，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口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预设。
他脑子里已经准备好了一百句吐槽的话。
比如“面条太软，没有嚼劲”，“汤头太油，喝着腻”，“葱花不新鲜，影响口感”……
可现在，这些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碗面，没有任何缺点。
不，它不是没有缺点。它是完美。
他做美食博主这么多年，自认为吃遍天下美食，嘴巴刁得很。可今天，他感觉自己前二十多年吃的东西，都是垃圾。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正在直播，也忘了自己的人设，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再吃一口。
他低下头，夹起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
这一次，他不再细嚼慢咽，而是狼吞虎咽。
摄像师都看呆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炸了。
“我靠？什么情况？饕哥这是饿死鬼投胎？”
“演的吧？这也太夸张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饕哥，你说句话啊！到底什么味道？”
老饕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有这碗面。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面，是在给自己的灵魂做一场洗礼。
他想起了自己刚做这一行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真心喜欢美食，每天骑着一辆破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就为了找那一口最地道的味道。
可是后来，粉丝多了，钱也多了，他就变了。
他开始接广告，收“探店费”。好吃的，只要给钱不够，他也能说成难吃。难吃的，只要钱给到位，他也能夸上天。
他的嘴，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为了好吃而吃东西了。
面吃完了。
他像豹哥一样，端起碗，把汤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他把碗放下，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摄像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推了推他。
“饕哥，饕哥？直播呢，说点什么啊。”
老饕如梦初醒。
他看了看摄像机，又看了看空空的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自己这次，玩砸了。
6
美食老饕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怎么办？
说实话？告诉直播间三百万人，这碗面好吃到爆炸？
不行！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他的人设是挑剔、毒舌的美食家。如果他承认这家苍蝇馆子比五星级酒店还好吃，他的粉丝会怎么想？他以后还怎么接那些高级餐厅的广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