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城市恢复了喧嚣。车流，人流，一切都那么正常，只有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开始打电话。打给我爸那些早就没了联系的老同事，打给几十年前的远房亲戚，打给所有我能想到的人。
电话那头，大多是茫然和客气。
“老林？哎呦，好多年没见咯，他现在怎么样啊？”
“找你爸？他没来我这啊。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小建啊，你爸那人，倔得很，你别跟他拧着来…”
每一个电话，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我一点可怜的希望。我发现，我爸的社交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萎缩到几乎为零。而我，这个他唯一的亲人，却只满足于在APP上看到他“生命体征平稳”。
我开到他以前最喜欢去的那个公园。几个老头正在下棋，看到我，都认识。
“哟，林建来了？找你爸啊？”一个姓张的大爷问。
“张大爷，您最近见我爸没？”我急切地问。
“没呢，”张大爷摇摇头，“他得有小半年没来了吧。以前天天来，雷打不动。后来不知怎么了，就见不着人了。”
另一个大爷插嘴：“上次见他，问他怎么不来了，他说家里事多，走不开。我还寻思呢，他一个退休老头，能有啥事？”
我心口一窒。
“走不开”。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是我，是我把他锁起来的。我给他规定了每天的步数，一旦不达标，我的电话立刻就会追过去。我给他设置了电子围栏，一旦他走出小区范围，我的手机就会报警。
我以为这是为他好。我以为这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路过他常去的那家小茶馆。老板娘还认识我。
“小林啊，找你爸？他好久不来了。以前总爱坐靠窗那个位置，一坐一下午，也不怎么说话，就看着外面发呆。”
发呆。他一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一圈一圈地绕。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每一个他曾经熟悉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影。他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人海里。
太阳快落山了，我把车停在江边，看着江水发呆。手机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先生，我们查了天网，但是…停电那段时间，很多监控都失效了。我们还在尽力找，但是线索很少。你再想想，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般人不知道的，只有他会去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没有。他的一切，都应该在我的数据库里。他的生活轨迹，他的行动模式，都应该被我量化，被我分析。可现在，数据库是空的。我一无所知。
05
绝望中，我回了那个空房子。我需要线索，任何线索都行。
我开始翻箱倒柜。
我拉开他卧室的床头柜，里面放着几瓶药，一张他和我妈的合照。照片上，我妈笑得很灿烂，我爸搂着她，眼神里有光。那是我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光。
我打开衣柜，他的衣服不多，都叠得整整齐齐。几件灰色的外套，几件蓝色的衬衫。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关心过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给他买的，都是我觉得耐脏、方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