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嘈杂,我穿着梁墨给我准备的朴素衣裳,把头埋得很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每当有列车员或者乘警从过道走过,我的心都会瞬间提到嗓子眼,浑身僵硬,生怕被他们盘问,然后被抓回去。
那个后果,我不敢想象。
“别怕,有我。”
梁墨全程都小心翼翼地护着我,将我圈在他的手臂和车厢的角落之间,形成一个狭小却安全的天地。
他给我买了热水,泡了面,用他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我面前。
“先吃点东西,路还长着呢。”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让我几乎要沉溺其中。
我开始相信,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救赎,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于水火的神明。
然而,一丝不和谐的音符,却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响起。
他起身去打开水,放在座位上的布包不小心滑落。
一本笔记本掉了出来,夹在里面的一张老旧照片也随之飘落在地。
我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三个年轻人的合影。
一个是少年时期略显青涩的梁凯,一个是笑得阳光灿烂的梁墨,而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
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容甜美,眉眼之间,竟与我有几分莫名的相似。
就在我怔怔出神时,梁墨已经打完水回来。
他看到我手里的照片,脸色瞬间微变,迅速从我手中抽走,连同笔记本一起塞回了包里。
“没什么,一个远房亲戚。”
他解释道,语气有些僵硬。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温柔和坚定之外的、一丝慌乱的情绪。
一个念头在我心底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但我很快就被逃离地狱的巨大喜悦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冲昏了头脑。
我对自己说,李沁,你太多疑了。
他为了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你怎么能怀疑他?
我强迫自己暂时放下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选择全身心地依赖他,信任他。
我们逃亡的消息,终究还是在村里炸开了锅。
梁凯在第二天中午,发现我留下的“绝笔信”后,先是假惺惺地在河边找了一圈,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他怒不可遏,在村里大肆宣扬我“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卷了家里的钱跟野男人私奔了”。
而那个“野男人”,矛头直指他自己的亲弟弟——梁墨。
李家的脸面,被我这次“私奔”丢得一干二净。
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听闻消息后,气急攻心,当场就病倒了。
梁凯像一条疯狗,动用了他所有在外的关系,甚至悬赏一千块钱,誓要把我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和那个“勾引嫂子的奸夫”抓回来,浸猪笼。
这一切,都是我们抵达南方后,梁墨通过他同学打听到的。
他在一座远离家乡的沿海小城里安顿了下来。
他给我办了一张新的假身份证,名字叫“林晚”,还托关系给我找了一份在服装厂里剪线头的简单工作。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努力学习新的生活,学着听懂这里的方言,学着在工厂里和工友们说说笑笑。
压抑了太久的我,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容。